?夜里的冷风猛地涌入屋里,吹散了银丝炭烧出的果木香,反倒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李齐慎站在门口,看着天幕上稀疏的星辰,砖石地上铺着积雪,白亮如同银霜。 “是啊。”被风吹起的发梢落回原处,他轻声感慨,“等到明早……就不一样了。” ** 答应人的事儿要做到,第二日谢忘之照例钻进厨房,想做碗甜汤送过去。刚把绿豆泡上,正殿那边却来了个小内侍,说是替七殿下传膳,想要吃口咸的。 既然说了要吃咸口的,谢忘之也没辙,只能放下绿豆,换个东西做。恰好厨房里有新捕的鱼,刺多,肉却肥,清蒸或许会腻口,挑刺也麻烦,还不如做成鱼丸。 谢忘之打定主意做碗鱼丸汤,当即卷起袖子,一条鱼对半摊开,着手开始片鱼片。 她刀工一般,胜在耐心,一点点拆刺,片出来的鱼肉有模有样,厚薄均匀,看不到一点鱼油。 片了大半条,背后忽然冒出个声音:“这是做什么?酸汤鱼片?” 谢忘之一惊,刀差点切到手,她往后一看,看见是崔适,记得这个眉眼风流的郎君是七殿下的伴读,松了口气:“……吓死我了。郎君怎么来厨房了?” “有点饿,今儿没吃早膳。”崔适摸摸鼻尖,“我能提前点个吃的吗?” 边上备菜的厨娘点头:“您想要个什么?” “有什么煮什么吧。”崔适不挑,“最好做个汤,放点胡椒,我搭面饼吃。” 厨娘应声,他的视线又落回鱼片上:“你还没说呢,这是什么?” “我想做个鱼丸青菜汤。”谢忘之不瞒着他,“七殿下说想吃咸口的,刚好有鱼,做起来也不麻烦。” 崔适敏锐地感觉不对,拉长声音“哦”了一声:“七殿下?” “……对啊,七殿下。”谢忘之直觉不对,但又不知道哪儿不对,茫然地点点头。 崔适盯了一会儿,又长长地“哦”了一下。 谢忘之被盯得浑身发毛:“……郎君?我是哪儿不妥吗?” “没有。”崔适哪儿能把看热闹的心思说出来,状似无意,“我就是想问问,你和……” 他差点把“长生”两个字顺嘴说出来,转念觉得不妥,不能再陌生的小娘子面前随便提小字,硬生生换了个字,“……和他很熟?” “不熟悉啊,只说过几句话而已。”谢忘之本能地想回避,“您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崔适赶紧否认,“我就是想问问,你觉得,七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问我呀?” “就是问问嘛。随便问问。”崔适不肯饶。 谢忘之一抿嘴唇:“那您觉得呢?” 她平常说话语调软,声音也轻轻柔柔的,听着像是好揉捏的团子,这句却硬起来,听不出生气的意思,但一看她的神情,嘴唇紧紧抿着,显然是有点恼了。 崔适暗道不妙,光想着看热闹,没注意到问得太紧,反倒像是逼问了。 “七殿下嘛,温文尔雅文质彬彬。”他信口胡说,没好意思再在厨房里杵着,道了声别,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莫名其妙。 谢忘之懒得理他,把片出来的鱼片放进碗里,用小木锤轻轻捶打,鱼片的纹理渐渐散开,在木锤下一点点变作细腻的鱼茸。 鱼茸越细,做出来的鱼丸嚼着越好,谢忘之耐心地锤着,漫无边际地想着昨晚雪地里的夜谈,还有窗背后那道漂亮的剪影,顺道想起了崔适先前说的话。 温文尔雅,文质彬彬。 圣人言君子才会这样,温雅得恰到好处。 谢忘之忽然心头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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