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许久的僵持。 白金飞的态度已近乎哀求:“小辰,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我过不去。”高轩辰执拗地站在那里,“如果当初你们没有送我去天下论武堂,我或许一直在那里,永远不会过来。可我现在过来了,我就已经回不去了。” 白金飞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去。 他忽然想起数年之前高轩辰刚离山时发生的一些事。 最早的时候是高轩辰自己听说了外面有个叫天下论武堂的地方,便吵着闹着想去看看。那时候白金飞并不在出岫山上,只听说白青杨不同意这个提议。其实高齐楠最开始也不同意,但经不住高轩辰再三地磨,竟就改变了主意。 等白金飞被高齐楠召回出岫山的时候,高轩辰已经出发上学去了。 高齐楠对白金飞说:“我要你保小辰在外平安。” 教外的事务一向由白金飞打理,如果高齐楠问一句你能不能做到,他一定说做不到,因为他根本就不同意高轩辰去正道潜伏,但高齐楠用的不是询问的态度,也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命令。这代表这件事已经没有商榷的可能了。 白金飞一万个不理解:“教主怎能由着小辰这般胡闹呢?” 高齐楠哈哈大笑:“真难得,竟能听到你和青杨说一样的话!” 在出岫山,白青杨白金飞两位护法性格迥异。白青杨婆婆妈妈唠唠叨叨,做事思前顾后,一点不果决,好在比较细致;白金飞则永远都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爱把‘人生得苟且时且苟且。没什么大不了!’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所以能把“白苟且”逼到严肃认真地反对一件事,可见这件事情有多严重,有多不靠谱。 高齐楠道:“小辰刚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我也觉得这孩子太傻太单纯,可后来我再想想,却觉得他是个天才!”说完之后竟还颇为自得,哈哈大笑。 白金飞差点让“天才”这两个字噎死。他自认自己是个庸才,而天才的存在大概就是为了气死这世上所有的庸才。 他说:“教主,我真的不明白。” 高齐楠笑了笑,道:“我年少的时候,最厌恶的便是长辈们告诉我,我该做什么,我该喜欢什么人,我该讨厌什么人。那时候那些人总是告诉我,我必须要遵守江湖道义,我应该憎恶魔教。可最终,我的双亲正是因为死守江湖道义,遭人暗算而身首异处。而我自己,最终却进了魔教,甚至成了魔教的教主,你不觉得这一切实在很讽刺吗?” 他又道:“所以很早以前我就发过誓,倘若有一天我有了孩子,我一定不要他为了继承我的意志而活,我能给他的最宝贵的东西,不是权势、金钱和武功秘笈,而是自由。真的,我真的发过这样的誓!然而人活得久了,难免迷失自我,我把你和青杨从沈家带回来,培养你二人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却也把许多东西强加给了你们。” 白金飞立刻道:“教主,我虽不能代替青杨说什么,可我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绝非教主强迫,而是我心甘情愿……不,是我求之不得!” 高齐楠默默地看着他。许久之后,他伸手拍了拍白金飞的肩膀,道:“我已经老了,总有一天,我会将天宁教交到小辰的手里。” 高轩辰不光是高齐楠的义子,也是白金飞白青杨眼看着长大的。白金飞当然很疼爱高轩辰。可高轩辰在他眼里到底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喜欢这个孩子,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这个孩子,他愿意倾尽所能护这孩子的周全,但他并不尊重这个孩子——至少,他自认不可能像尊重高齐楠那样去尊重才十岁出头的高轩辰。 他道:“既然将来小辰要继承我教,那就更不能送他去天下论武堂那样的地方。教主……” 高齐楠打断他的话:“右护法,你在怕什么?” 白金飞哑然半晌,终是道:“我是怕。我怕小辰被那些满口虚仁假义的家伙带坏,我怕小辰未来难以继承大统,我怕天宁教……我怕天宁教会……” “你觉得小辰会毁了天宁教?” “……属下不敢。” “没有什么敢不敢。倘若天宁教终有一败,难道他不去天下论武堂,天宁教就不败了?我这一生作恶无数,又焉知天宁教不会在我手里就败了?而倘若天宁教还有气数,你又焉知小辰不是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