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怜的丫头吧,他没有二话。 婶娘最是心慈。去岁饥荒父亲饿死,今岁母亲病死,二老都去得太早,而他回来的太晚,终究是没能再见一面。今岁叔父失踪,后来许多年只婶娘带着他和堂妹小乙一起生活。 他一直都记得婶娘的恩情,若不是婶娘拉扯他将他养活,浆洗缝补让他读书,哪里有后来的太子太师魏铭? 所以婶娘将这小丫头留下,他愿意每日省出半碗稀粥给她。 她说她叫崔稚,外乡来的,父母兄弟都不记得了。 她虽只六七岁的样子,却比他想象的机灵得多。她跟着他往五里外的塔山脚下挑水,虽然累得回了家就瘫在地上,可去了一次就认识路了,很有作斥候的本事。 再说今日。塔山脚下的井,是这一带唯一冒水的井,人人都挑着桶来打水,打水的人多得,用她的话打趣,“根本不是来打水的,是来打人的”。 天热人多,一个个急的冒汗,是差点就打起来了。 她倒是不急,跑到前边数数,让前后的人帮忙记着各人的号,按号叫人上前打水。这么一来,大家都可以找个凉荫坐着,不用在日头底下排队了。 她倒是会想法子的很! 魏铭多看了她几眼,见她乐滋滋地打了水,喊了后边两个号准备着,仰头朝他笑道:“齐活了!回家吧,木子!小乙还等着咱们的水呢!” 要不是她对婶娘和小乙没有坏心、真心感激,他不敢留她。 毕竟上一世,他根本没见过此人。 魏铭特特看了她两眼,被她瞧了过来,“你看什么,傻木子?” 魏铭不动声色,“我不傻。” 她哼笑了一声,“你就傻!”说完又半自言自语,“傻也没事,等我有钱了,我养你,养你婶娘和小乙!等好哈!” 这话说得魏铭真有点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男人在婆姨耳边说情话! “你父母兄弟果真都不记得了?”他问。 “不记得了!”她道,“从来就没记得过!”她说着顿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我只记得我师父、师娘、师兄。” “你师父师娘师兄?现在何处?”魏铭挑了挑眉,上次婶娘问她来历,她可没说。 “都在家呆着呢!”她答得随意。 “那你何不去寻?” 她忽的哈哈笑了两声,瞧着他无奈道:“我怎么寻呀?我没有系统,也不会反穿!傻木子!” 什么叫系统?什么是反穿?! 魏铭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不知道这两个词和寻人有什么关系? 他还想接着问,她忽的拉了他,往一旁一颗大树后去,“快快,躲过来!” 魏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村里一个老婆子带着孙子出现在前边的路上。 “是老朱婆和东财,我没认错吧?!” “没认错。” 老朱婆此人奸猾狠心,把家里的孙女全卖了还钱,还拐过旁家孩子,后来被村人闹上门过。 出门前,婶娘再三嘱咐崔稚,见着老朱婆跑远点,也难怪她急慌躲树后面。 不一会,老朱婆和孙子东财就跑没了影。 “这老朱婆带着孙子,往哪跑呀?跑这么急?”她踮着脚、伸着脑袋问,害怕是一点没有,好奇倒是长了满脸。 “赵塘村吧。”魏铭记得朱家正是里长赵功的狗腿子,只是现在,赵功似乎还不是里长,那老朱婆做什么去呢? 他对老朱婆的兴致,远不如问清楚崔稚这个小丫头的来历。 只是村里来路的方向,走出来一大群人,扛着锄头拿着锨,不是去干活,倒像是吵架去。 崔稚呀了一声,赶忙过去看。魏铭只好跟着她,离着这群人还有十丈远,就听见了他们吵嚷。 “咱们的粮食都进了赵家人嘴里去了!赵功这个粮长就是看油的耗子!能剩什么下来?!咱们这回说什么,都得把粮食抢回来!” “对!抢回来!不然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朝廷的粮食来!” 魏铭顺着村里人的话回想了一下。隔壁赵塘村的赵功,现在似乎还是个管粮食的粮长,并非后来统管一百一十户人家的里长,知县在朝廷赈灾粮之前先下发的应急粮,现在都在赵功手里。 赵功自私又贪婪,每日只发一碗稀汤薄水打发众人,也难怪村人都吵着去要粮食。 他这边正琢磨着,忽觉肩上一沉,这才发现崔稚把自己手里提得半桶水,倒进了他挑着的水桶里,连招呼都不答一声。 她这边倒完,提着空桶嘿嘿一笑,“木子你先回去,我跟去瞧瞧!” 说完扎进了人堆里。 哪来的野丫头?倒是个浑不怕的!魏铭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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