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叹道: “可他在外为臣,关上门来,你二人便是夫妻,纵不讲夫为妻纲,他终归是男子,狸狸该多顾着他的面子些。” 她轻声道:“便是你皇兄,御宇登极,震服四海,谁人敢对他有半分不敬。 “依你说,论及在外头受的尊奉趋迎,再没有比陛下更多的了。 “可做回夫妻,无论他在外头受的风光够不够,为人妻子的,还是需的多多哄着他,让着他些。” 元承晚听的暗暗挑眉,只觉皇兄的日子实在安逸的过分。 她忽然对裴时行一日胜过一日的刁蛮习性释然。 日日面对着皇兄这般好命男子,也难怪那男人嫉妒得两眼发绿,如今也敢跟她闹起来了。 可长公主却以为,皇兄如今受着皇嫂诸多的哄与让,绝不因亦不该因为他是男子。 而是因了他头上冠冕辉煌,因了陛下二字。 可这话自然不该直说。 她眼瞳透彻,灵动神飞。 忽然发问:“皇嫂,你说,男子可是比女子脆弱?” 谢韫老实地摇头。 家塾里的先生一早便有过训导,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 男子刚强,女子自应当视夫如天。 此天之道也。 “既是不弱于女子,那何须要女子俯就他们?”长公主接续发问。 还被写入规训,要她们处处小心呵护男子。 她扬眉一笑,不以为然道:“皇嫂放心,他们碎不了。” 尤其有一等男子,面皮奇厚,更是无比顽强。 “可这是天道,”谢韫犹疑道,“生来便是如此,哪有什么碎不碎的……” 长公主捻了块奶酥糕,却并不入口: “皇嫂愿意如此待皇兄,我身为妹妹十分感念。但那是因为皇嫂好性儿。 “皇兄亦是有幸,得你同他鸿案相庄,可谓天般地配。” 但她与裴时行才不是这般。 长公主微微一笑,咽下后半句。 她又将目光投向谢韫,这位皇嫂才貌俱佳,亦堪得国母风仪。 唯有一处不美,便是她实在太过柔软了。 “皇嫂是个极好极好的人,”元承晚字字诚挚又认真。 而后眼神恳切道:“比我二十年来见到的许多人都好。 “那等被你视之为天的男子,要我说来,与你提鞋也是不配的。” “他们不是天,更一点儿也不脆弱,所以皇嫂不必如此。” 谢韫乌黑眼瞳愈发柔和下去。 这位肆意放旷的小姑总能予她万般精彩。 她此刻亦不禁低眉合思。 究竟为何?为何书中要说男子强于女子,贵女子一等,乃是女子的天。 可又是为何,为何女子就应当处处俯就、照料他们,方方面面算无遗策。 闺训书中恨不得对女子耳提面命,好似一处未能顾好男子之身心,他们便会脆弱凋萎。 若当真是天,农人依四时之序耕种劳作,以天为依准,靠天得一口饭吃。 这才是自然天道。 哪里有反过来,要“农人”去处处呵护,悉心照料“天”的呢? 谢韫微微出神。 而后为自己忽起的这一丝芜杂思绪所扰,一时失笑。 殿角处错金群山嶂博山炉中并未燃香,想必是缘长公主有孕之故。 可风过廊檐,帘栊披拂,亦有幽远宁静的爽然。 二女默然之间,似有清风拂面,香远益清。 “你总有你的道理,”谢韫终于摇头失笑道,“皇嫂总说不过你。”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