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南想了想,道:“那我不瞒你,我把房子抵出去了。” 夫妇二人都惊呆了。 那刘哥急了,忙去推项南:“快,把粮食卖了,把房子赎回来,快去!” 项南摇头:“房子没了还能盖,孩子饿坏了可不行,这点粮食虽然不多,但撑一撑,还是能坚持半个月的,到时候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等码头开放了,有了工作,好日子还是会来的。” 那大嫂子噗通一声便跪下了。 项南急忙去搀扶。 刘哥看了看粮食,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孩子,突然变得很沉默。 他默默的转身走到墙角,蹲下来,啪嗒啪嗒的抽着旱烟,又时不时的,偷偷抹一把眼泪。 一个七尺男儿,要被逼到什么程度,才会如此两难。 项南没去打扰刘哥,也不想让他难堪,他道:“其他兄弟还饿着,我手里还剩点铜钱,去买点东西看望他们。” “嫂子,别饿坏孩子,有事儿开,我想办法。” 离开刘家,项南用手里仅剩的一点钱,又买了些粮食,找兄弟们挨家挨户去送。 夜晚。 项南坐在自己的泥房门,仍是兴致勃勃的观察着路人,猜测着他们的故事,甚至会根据每个人脸上不同的表情,为他们编造一个个故事。 一队醉醺醺的武者从门前路过,其中一名武者看见项南后,道:“你不是白天抵押房子的子么,今天见了你三次。” “一次抵押房子,一次给被人送面,一次是现在,行,有缘,给你。” 那武者丢给项南半壶酒,一行人又晃晃荡荡的远去了。 项南拔开瓶塞,酒香四溢。 隔壁的二傻子又出来了,那是一个有点秃顶的邋遢男人,穿的破破烂烂的,却终日抱着一卷画爱不释手。 这二傻子很有名,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有点半疯半傻的意思。 让他出名的是,这二傻子一辈子都没娶过媳妇儿,终日抱着一卷画亲昵的不行,那画上是个漂亮的女子,他管那女子叫媳妇儿。 日子好的时候,熟人经过,往往会调侃他几句。 “二傻子,又带你媳妇儿出来乘凉了。” “二傻子,你那媳妇儿可给你生过娃?” “二傻,你那媳妇儿漂不漂亮,让我看一眼可好。” 每逢此时,那二傻子都憨憨的笑,把画卷心翼翼的展开来,给大家看他媳妇儿有多漂亮。 但现如今,人们生存下去都是一个难题,也失去了雅兴。 邻居们,熟人们,一个个低着头匆匆而过,再也没有人去调侃二傻子了。 而那二傻子,也日渐消瘦,往日的笑容渐渐的消失,终日里愁云惨淡。 仿佛没人再提起他的媳妇儿,那画里的媳妇儿也像是失去了生命力一样,渐渐的,终将真的变成一副画。 百姓们已经穷的没人点灯了。 二傻子接着微弱的月光,把那卷画展开,对着月亮看个没够。 项南呵呵一笑,道:“二傻,你那媳妇儿可真好看。” 二傻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双眼发光,连道:“是的是的,漂亮的很呢。” 项南扬了扬手里酒壶:“本想拿去卖钱,换点粮食给兄弟们吃呢,罢了,来一起饮吧,分你一半。” 二傻高兴坏了,砸吧着嘴凑过来,就蹲在项南边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破碗去接。 项南给他一半,自己一半,二人像是品尝珍馐美味一样,万分心的啄饮,每一都很很,恨不得将半碗酒喝到天亮。 那二傻子终于红光满面起来,高兴的给项南介绍他媳妇儿多好。 “你看这眼,你瞧瞧这鼻子,啧啧,你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儿,是多大福分。” 项南笑着调侃:“你可知这是一幅画,里面的女人,并不是你媳妇儿,也不是真人。” 二傻子顿时严肃起来,道:“怎么不是!你就,她在不在。” 项南道:“她在画里。” 二傻道:“那在不在!” 项南想了想,道:“在的。” 二傻道:“在就是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就在这里,她只要在,她就是真的!” “她只是没有肉,也没有骨头,不懂话,可我觉得她是我媳妇儿,她为什么不是?” “和别的女人不同,就不是真的了吗,你若缺一条胳膊,少一条腿,我你不是人,你服不服。” 项南突然沉默了。 冥冥之中,那被薄雾笼罩的天,仿佛被一道闪电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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