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目光浑浊地朝前看了一眼。 这一回没有酒宴在等着他,屋中一片昏暗。 国师从宝珠手里接过一盏灯,引路道:“老将军,请。” 屋中四白落地,窗纱紧闭,中间的木塌上躺着一人。严邈本已无任何生存意志,无论国师说什么他皆兴趣缺缺,然而这躺着的人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榻上沉眠的男子着一件素白单衣,虽然屋里光线昏暗不清,但仍可窥见他线条锋利的脸庞,这轮廓似曾相识。 “这是我军白鸟斥候营统帅,军司马冷山,”国师道,“你们在战场上见过。” 严邈想起来了,可以说是毕生难忘——他跟高策里应外合,包夹了石锡的军队,将他们逼进狭长险道走马谷栈道,这本该是绝佳的追击机会,然而正是这个人,率领一支彪军冲出断后,拦截了他的军队,使得石锡主力逃离走马谷。 严邈记得他——同为用弓箭的高手,他对于羽箭发出时弓弦震颤的声音尤为敏感,那一瞬他回头了,却已经来不及,只看到破空而来的箭枝,和那背后一个模糊不清,却又精悍锐利的眼神。 当日,严邈中了他一箭,虽然在肩上,却使得他甚是恼怒,他判定此人必是军尉以上级的军官,于是派兵将之逼入孤鹰岭,想要合军绞杀,却没想到此人一进入深山,如同蛟龙入水游刃有余,连续射杀他的兵卒。 没想到,他如今躺在此地。 “我记得此人,他叫什么。”严邈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终于忍不住发声,为了这可恨又可敬佩的对手。 国师将油灯搁置在窗台,轻轻拉起窗纱,细碎的星光伴着月光漫射而入,室内微微明亮。 “冷山。此乃邝汉侄子。” 严邈愣住了,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照得他眼神有些恍惚。邝汉……与他起名近十年的人,在心中视为对手的人。在世人包括他自己的眼中,一直有个疑问,究竟是邝汉更强,还是他严邈更强? 他一直以为这个疑问,已经没有机会再追寻答案,甚至一度为邝汉的过早离世而深感惋惜。然而……此刻他呆住了,怔怔望着冷山的躯体。 国师道:“人固有一死,我知老将军风烛之年欲保晚节,然郁荣无德行之辈,将军助之,岂非如申公豹助商纣,死则轻于鸿毛?” “冷山重伤之际,曾反复叮嘱下属,在你投降之后不可杀你,因为一人之过,需要机会弥补。” 见严邈嘴唇抖动,国师微微一笑,又道:“邝将军虽英年早逝,却传承精神为后人,子侄辈无一不为精忠报国之辈,此乃德行周备,生死而不朽。将军何不效之?” 德行周备,生死不朽——这八个字击中了严邈的心事,他早已对郁荣失望透顶,然而为了家族和后世的名声,他只怕被后人评价为反骨家贼,故而苦苦支撑。此刻,他再也经受不住,大哭拜伏于地:“老夫输了,输了!” 国师转过身,负手立于窗前,深蓝夜空中,北方的星斗发出璀璨的光。 严邈被宝珠等人带出去不久后,宝珠返回小屋,向国师禀告:“他交图了。” 骏山的军事路观图,至此到手。 国师心头感到一阵放松,然而却未能彻底轻松,他回头转身,只见月光如银,照出冷山一身洁白,宛如黑夜中的巍巍雪山。他感到一阵莫名地困惑袭上心间—— 那一日,在下着雨的高台上,国师宴请冷山,煮酒相邀,要他听命自己夺取汉中。国师举杯:“冷司马,本座敬你。” 冷山却不接杯,一双耸峙冷峭的锐目盯着他,试探相问:“大宗师若取汉中,又当如何。”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