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半信半疑,但看他这会儿神色稳重,说话也文雅起来,只得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老奴现在就去告诉夫人。”周嬷嬷道,“少爷现在是否要用些早点?” “不用。”祁垣吃不过这北方的面食,只一脸深沉道,“我饿了自会吩咐虎伏去买,嬷嬷先去吧。” 周嬷嬷应了,转身出去,又嘱咐了那小丫头两句别的便匆匆离开了。祁垣探头往外瞅着,见她出了院,这才哭丧着脸坐回床上,拿被子胡乱把自己裹了裹。 同样是二月,江南已是春盛,北方却才春雪初融。 原身身上仅有件半旧的绢布襕衫,无法御寒,也不怎么好看,不知道这伯府的少爷为何穷成这样。倒是随身的两箱书籍用软布层层包着,显然爱惜至极。 祁垣胡乱翻了翻,发现里面都是用小楷誊抄的经史子集或大儒之作,一笔小楷体态端庄,清秀俊雅。只可惜他对这些一窍不通,翻着看了看觉得不能卖钱,便干脆挑了本厚重的,丢进了旁边的炉筒里。 半灭的火苗倏然蹿高,舔着书本烧了起来,屋里似乎暖和了一些。 祁垣努力往那边靠了靠,开始为自己的以后打算。 从他这几天听来的信息看,这原身竟是个很有才学的。据说十岁便中了秀才,并跟另两位神童一起,被当今圣上元昭帝召见,殿前作答。当朝太傅曾赞三人“少年聪敏,拜相之才,必立功名于天下”。元昭帝对三人也甚为喜爱,只是考虑到他们年龄幼小,虽有天资,却仍需磨砺心智,因此命三人须专心求学问道,探寻圣贤之理,至于科考,需十六岁之后再做考虑。 原身这才回到家中继续苦读,每日泛览百家,研穷经史,一连数年都没怎么出过伯府大门。 这次去外祖家探亲,是他这几年来头一次远行。因为十六岁之约已到,这次回来,他便要去国子监求学备考,准备来年会试了。 祁垣并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是错魂的纨绔,然而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头大。 齐府虽然也斥巨资建了家馆,延请了名人儒士做先生,但无奈他好吃懒做,每次去学堂,不断的有丫鬟送茶送果,小厮陪起陪坐,一段话颠三倒四,半天记不住。等好不容易背过一段,回去睡一觉玩一通,第二天去上学,就又忘光了。 所以这些年先生们被气走了一拨又一拨,他的《四书》也拖拖拉拉,到现在都没念完。 这时候让他去家塾点个卯装个好学生都难为他,更何况去国子监坐监? 他之前可听说过,国子监里面的先生都是有官位的,学生们若不听话,真被打死的也有。 祁垣越琢磨越害怕,瘪了瘪嘴又想哭。 暖炉里的火不知何时黯了,他余光瞥见看,赶紧先把泪憋住,又添了几本书进去,心想或许苦日子就这几天,这忠远伯好歹也算勋贵人家,总不至于不如他们一介商户吧? 到时候自己也去祖母面前撒个娇卖个好,或许就能有大把的银子了呢。当然这次要省着点花了,以后给小厮的打赏也得减减。把钱早点攒够了,回扬州认亲才是正事。 他天性乐观,想到这又转忧为喜。 再一想,还好这祁垣长的也不丑,他偷偷照了几次镜子,勉强算是满意。 第三日一早,周嬷嬷说的那户人家终于来信了。 祁垣这两天拿拿着书和客栈的木炭混着烧,断断续续,正好暖了两日。 这天一早,他便让虎伏提着两个空箱子,自己在后面溜溜达达地跟着,去找彭氏汇合。 彭氏跟女儿云岚已经收拾好,周嬷嬷挑了包袱,一行人辰时未到便往码头赶去。 江边果然停着一艘五明瓦的乌篷船,高大气派,船工夫妇在一旁忙碌,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早早迎出,却是穿着一身粗布长袄长裙,外罩比甲,额间裹一棉帕,朴素至极。 彭氏快走了几步,对妇人道谢。 妇人侧身避了,温声笑道:“夫人客气了,这船舱位多,我们一家三口也住不下,不过是行个方便。”说罢让船工夫妇帮几人安置行李,自己则带着彭氏一行进入船舱。 这乌篷船内里十分宽敞,几个舱位之间有圆形屏门,两侧都画着图案,有的是秦叔宝和尉迟恭的画像,有的则画了梅兰竹菊。中间的舱位最为开阔,正中放着四一张仙桌,桌上搁着一个香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