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汤。那是子佛第一次下厨,他平日整洁干净的白衣染了些灰尘,将甜汤放在她面前时,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奈笑着:“留下来陪我不好吗?” 这云殿中只有他一人,数年的孤寂生活无人可以体会。 阿善晃了下神,也就这片刻的功夫,瞬间就察觉出汤中的不对劲儿。 “你——”阿善懂医,自然也懂毒。 过于信任一人的结果,就是她没想到子佛会给她下毒。 在阿善跌跌撞撞推翻汤蛊站起来时,子佛仍悠然坐在长椅上,他侧对着阿善望着从帘帐中微微透出的光,平静问她:“不好喝吗?” 阿善咬唇扶着桌子,红着双眼看他:“你想干什么?” 汤中只是放了些能使人无力的药,再加上这屋内若有若无的熏香,闻得久了就会让人昏迷。阿善太大意,也太过于信任子佛,人世险恶这一点,她不知道自己还要栽多少跟头才能长记性,顶不住药性跌坐在地上时,她的额头磕在木桌上,涣散的意识终于有了片刻清醒。 “你真不该从山上下来。” 木桌挡住阿善的视线,有片刻她根本看不到子佛说这话时的神情,但他声音中的冷意她感受的清清楚楚,不由笑了笑,阿善回道:“我不下来,难道要让你困死在山上吗?” 子佛顿了顿,终于从木椅上站了起来。 初见当初的白衣少年,阿善只觉得他冰凉又孤寂。他长相好看,那张脸看起来要比容羡还要清雅柔和,可是后来,他硬生生拿着刀在自己的眉心划了一道,至此那伤口留在额间宛如一道红色烙痕,连带着他整个人气质也有了变化。 阿善明白,她恐怕再也寻不回当初在云殿枯坐一整日的少年,风吹过他的衣摆时,他仰看着殿中央那棵直入云霄的神木,喃喃对她道:“善善,我好冷。” 此时她也好冷,冷到了骨子里。 子佛走到阿善面前时,阿善死咬着唇瓣保持清醒,她睁大眼睛看着目光所在的白色衣摆,一声叹息自上方传来,子佛最终缓缓蹲下身子,用指抚上她出血的唇瓣。 “别怕。”子佛轻轻安慰着她,“我不想伤害你,只想带你离开这里。” 阿善悄悄握紧了拳头,“如果我不走呢?” 子佛静静凝视了她片刻:“你必须走,不然就要死。” “怎么死?你要杀了我吗?”或许是阿善的质问太过尖锐,子佛抿唇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冰凉。 这人在佛岐山与皇城的差距太大了,不过好在他对阿善仍旧没什么防备,也正因如此,在阿善把攥在手中的匕首抽出扫向他时,没有躲闪的他被生生划伤了胳膊。 阿善不是没心没肺,这皇城如此让人不安,潜在的敌人又那么多,她出门习惯性带着小匕首和解毒丸。 “善善。”在她拔腿往外逃去时,被她推倒在地的子佛捂着手臂坐了起来。 昏暗的内室使阿善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是听到他一字一句问道:“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阿善搭在门锁上的手滞了一瞬,接着毫不犹豫的逃出房间。 与书中同名同姓,其实阿善本名就叫顾善善。 当初她妈妈给她起这个名字的本意,是想让她多多行善做个善良的人,只不过两个善字相叠就让她变得过分善良,于是顾善善这个名字就改成了阿善。 从逃到锦州城之后,阿善就在反复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初子佛第一次见到她问她叫什么名字时,她只回答他叫阿善,而自那之后他唤得却是善善,这让阿善有一种错觉,或许在她上山之后,子佛就对她这具身体的身份了如指掌。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阿善之所以没有回答子佛的问题,是因为从最开始穿入这个世界后,她就没有主动选择的权利。 如果可以,她谁也不想要,只想离开这个书中世界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中,但现实是她已经入了书中世界的中心区,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该如何去做。 虽然吞了解毒丸,但不可能这么顶用,阿善此时的清醒都是通过唇上的伤口和不停掐自己保持住的。身体的无力无法控制,在她扶着木栏往楼下走时,双腿一软不小心跌倒在地上,被刮到的袖口硬生生撕下来一大块。 嗒嗒,嗒嗒—— 这南风馆不吵闹,但还没能安静到可以听到走动的脚步声。 当阿善察觉到馆内安静的诡异时,视线中也多出了一双精贵靴子,金线勾勒在靴面一尘不染,阿善眨了眨眼特别缓慢的抬头,在看清那张清雅俊美的面容时,大脑卡壳不动,整个人直接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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