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进来,满脸都是幸灾乐祸。他近日喜欢把自己穿扮得飘逸脱俗,用他文绉绉的话说这叫“谦谦君子兮,当温润如玉”。下半年个子也窜了不少,眼看着要超过小麟子了。倨傲地昂着下巴:“别怪我没告诉你,你太子爷领着个女人进宫了。” 女人?小麟子的世界里尚没有这个存在,他竟已用得那般顺口了。 小麟子咯噔了一下,勉强不信:“胡说,我太子爷不喜欢女孩儿。” 宋玉柔见她这副惴惴神态,脸上更加得瑟了:“不信你自个儿去瞧瞧,他把寿昌王府的侍女领回宫来了!” 小麟子便丢下楚鄎往东一长街上跑,风吹着她的太监曳撒扑簌簌响,那黑靴子箭步如飞,一路上鬼催命似的停不下来。 皇极门外驻着一辆黑篷马车,楚邹着一袭玄色袍服正站在车前。车帘子撩开下来一个十二少女,扎着双平髻,嵌两朵绢华,着柳黄儿对襟褂子马面裙。她手上抱着个包袱,似乎对眼前的景象很觉生涩,阳光刺着她的眼睛,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而单薄的脸。 楚邹目中带笑,指引着她往皇极门内走:“你父亲的事还需要耽搁些时日,我也不便总是出宫,你便先在我宫里住着。” “原来你是……我大奕王朝太子殿下。”她料想不到竟是遇了天下独一的贵人,羞赧应好,音调儿侬软。楚邹听了脸上有少年的骄傲。她爱慕睨他一眼,不自觉打量着满目尊贵的琉璃黄瓦,鼻子眉毛眼神肤色都与宫廷里的女子不同。 七月中旬的晌午日头渐盛,树杈上蝉鸣声聒噪,树叶影子打着人眼儿晃。小麟子和宋玉柔杵在绿荫下看,眼睛里便都是嫌弃,觉得他们的太子爷很没眼光。 宋木柔讷讷地说:“我早过说他恼你当差了,你还不信。” 小麟子觉得楚邹撒谎了。三皇子说过王府的造建许多都与宫里一样,只是格局小了些,黄瓦片儿换成了绿瓦片儿,其余都差不离。王府里的奴婢也都懂规矩、见大世面,不会像这个女孩一样眼睛看哪儿都是鲜奇,她刚才还差点走在了主子的正门里。 小麟子说:“她长得一点也配不上我的太子爷!”说着就呼啦啦地跟着跑进去。 …… 锡庆门外的空场上站着两个太监,戚世忠与内织造局的掌印李得贵。 李得贵弓着腰,瞄着那门内停驻的黑篷马车,压低嗓子道:“听说把江南织造府进京述职的两个官都抓了,看这面上静悄悄的,只怕太子爷真个还得往下挖……那能挖吗?月俸就这么几个,家里上下老小都指着养活呢,戚公公就这么任他挖下去,大伙儿眼看都没活路了。” 戚世忠吊着太监阴长的嗓子,一袭蟒绣披风在风中舞动:“把抓的人弄死了,看他还往哪儿查?小太子初出茅庐还不知世道深浅,不撞点墙头不晓得事理。你是什么?伺候过三代皇帝的老人了,也不知帮他提点提点。” 李得贵听得一愣,好半天琢磨出味儿来:“公公,那……那两个官员可都是掌着外交生意呢。眼瞅着中秋一过,西洋人要的订货单子就得出库,这当口弄死了人,今岁得搭进去多少银两。” 戚世忠默默听着,冷哼一声:“不长眼界,今岁搭进去明岁不是还有么?朝廷又不单指着织造上的活路,你怕什么,血沾不到你头上,把眼光放远点。寻着个合适的机会,再让那丫头也见见人,要死的还是要活的叫她自个儿选。”说着斜了李得贵一眼,负过手往东华门方向离去。 “这……”李得贵耷拉肩膀不敢应话。 宁寿宫里,奴才们忙着从马车上卸东西抬进抬出,无暇顾及主子的低声谈话。楚邹正在给曹碧涵布置,指着自己得意的铁力木四面书橱道:“这里是正殿,我平日读书卧寝皆在这里,前院皇极殿乃是我处理东宫政务之处。你就住在我旁边的偏殿里,你父亲的案子有些复杂,住进来也省得我总往外跑。” 曹碧涵感激而悸动,再次强调道:“父亲为官多年,一直清正廉洁,这才遭了奸臣所害。幸得太子殿下大义英明,否则怕是这个冤案要寒雪九泉了。” 说到那个案子,其实楚邹也有些理不清绪。她总说她父亲清廉不贪,但根据她手头上那个账簿,却又总有些对不上。那账簿做得隐晦,所有皆是姓氏的部首,查起来好生艰涩。曹碧涵却轻易不肯把账簿交与冯琛,只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