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捡起一只护膝里外瞅了瞅,不似寻常的夹棉套筒,而是一整张灰兔皮轧的,摸起来倒很是温暖柔软。 凌兮看了一眼年氏,上前两步向四阿哥福了福身道,“王爷不要见怪,因着小主十分顾念王爷的体面,特意吩咐奴婢们给东小院几位公公的冬衣都要做的格外精致些。奴婢们这才捡了去年留下的兔皮给苏公公做了护膝,绑在腿上不仅保暖,而且不显得臃肿,也不影响行动。这棉背心里添得也是上好的细棉,较寻常奴才穿着的轻便不少。” 四阿哥伸手捏了捏压在底下的棉背心,清淡的面容上添了一丝意义不明的浅笑,“倒是让慕筠费心了,不过一帮奴才而已,叫府里的针线师傅做出来就是了,何必劳动你院子里的人呢?” “王爷言重了,”年氏微一低头,“妾身院里的丫头们平时也大都闲着,赶上年关,给府里的奴才们做几件冬衣,也算安抚人心。奴才们身上暖和了,明年给主子们办事就能更尽心些。” 四阿哥弯着嘴角点了点头,转身看向苏伟道,“既然得了赏,你就换上试试,不要白费了侧妃的一片苦心。” 苏伟征愣了片刻,一步蹭两步的挪到四阿哥跟前,还未开口,四阿哥已经径自移到榻边,极其自然地撩开苏伟的袍摆,伸手去解他膝盖上原本绑着的护膝。 因为今天要跟四阿哥上朝,苏伟特意挑了一副厚实的绑在靴子上头,既能挡风,也省得跪下行礼时伤了膝盖。 屋子里一时颇为寂静,只有凌兮略微粗重的呼吸声格外引人注意。 苏伟半弓半直地僵在原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麻绳还未理清时,四阿哥已经将苏伟原本的护膝解下扔到了炕桌上,又要低头给他系上新的时,苏伟才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扯过四阿哥手里的护膝,连连退后两步道,“奴才自己来,奴才自己来。” 四阿哥倒也没有多加坚持,只是嘴角含笑地看着苏伟退到角落里,慌里慌张地绑着护膝。 坐在软榻另一头的年氏,面孔已经微微发白,她转头看向此时此刻眼里完全没有她的四阿哥,目光渐渐沉落,最后被桌上那只四阿哥亲手从苏培盛身上解下来的护膝吸引了过去。 这只护膝是纯黑色的,外表是与靴皮相差无几的呢料,绑在靴子上头很难被人发现,里头衬着一层厚厚的绒毛,那毛色在光线下如水一般柔滑。 年氏心头突然闪过一丝寒凉,禁不住伸手摸了摸那护膝的里衬,果不其然,那呢料里头缝制的竟是一整块儿成色上好的貂皮。 打牲乌拉处每年进贡的貂皮数量极其有限,年氏被封为雍亲王侧妃,从内务府领取份例时,一年也不过五张乌拉貂皮,有时想做件成色上乘的裘袄,还得向王爷讨赏才行。即便是裁下来的边角料,也都缝在斗篷风帽上,从没有用来赏赐下人的。 可如今,这样一整块儿皮料竟给了一个太监做护膝。相较之下,她格外恩赐的那两张兔皮倒像是个笑话了。 苏伟好不容易把护膝绑好,又走到四阿哥和年氏跟前谢恩。 四阿哥看了一眼年氏,年氏勉强应付了一声,便垂下头去不再开口。 四阿哥从软榻上站起来,理了理袖口,侧身对年氏道,“爷今天还有公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年氏起身恭送,四阿哥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脚步,转过身在年氏的耳边轻声道,“这王府的后宅中,除了福晋,本王最看重的就是慕筠了。只因慕筠饱读史书、知进退、识大局,与那些只会含酸拈醋、勾心斗角的深闺妇人大为不同。福晋身子不好,王府里的事儿,本王一贯是交给你最为放心。你可别因小失大,一叶障目。最后,反倒辜负了本王的信任。” 年氏身子一紧,微微抬起头看了四阿哥一眼,又连忙俯身道,“妾身能得王爷看重,已是受宠若惊,绝不敢因噎废食,让王爷失望。”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