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能说得太早,”鄂伦岱走到佟国维身后,“侄儿最近与八阿哥多有接触,为了广善库欠银的事儿,八阿哥是四处奔走。他一个刚出宫门的贝勒,毫无背景,竟能让东岳庙的修缮磕磕绊绊地进行起来,光是这份聪慧,就不比太子与大阿哥差。” “八阿哥是惠妃养大的,”佟国维眉心微蹙,“说不准是大阿哥在后头帮他。” 鄂伦岱摇了摇头,“侄儿着人调查过,索相并未插手。凭着索相的权势,他若是插手了,东岳庙之事不会这般困难。咱们佟佳氏的实力不比索相、明相差,若是叔父肯在此时帮上一把,八阿哥定会铭感五内。以后这东宫之位有任何变动,八阿哥绝对是候选之一,有咱们佟佳氏在背后撑着,生母的身份又能有多大关系?退一万步讲,八阿哥到底是惠妃养大,帮他跟帮大阿哥并不冲突。” 佟国维望着窗外,眼眸深邃,半晌后略略一笑,“就如你说的办。” 承乾宫 朱油漆的大门,插着桂枝的盆栽,新贵入主的景象将这座空了若干年的宫殿装点的喜庆非常。 浣月、刘安再次成为承乾宫的掌事姑姑与太监总管,御膳房与内务府的奴才们见到这二位,时常缩着脖子。浣月走在路上,有一干小宫女瑟缩的跪下请罪,浣月想了半晌也想不起到底是谁。 如梦一样的日子,却未有梦一样的美好。浣月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再回到承乾宫的滋味,等到真的推开大门,却未有半分激动。物是人非,花开花落,哪怕回到同一个起点,心境也大有不同了。 “娘娘,这是宜妃、德妃呈上的账册,”浣月端着托盘迈进内厅。 即便是换了宫殿,佟佳氏还是乐意坐在榻子上,读着本史记,似乎院中的风景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放下吧,”佟佳氏翻着书页,“两位娘娘管着的账册定然是没有半点不妥的,我一会儿略略地查点一番就是了。” 浣月点了点头,复又想起什么似的道,“真的不用众妃来请安吗?惠妃时虽不强求,但月月初一十五,还是要与满宫嫔妃聚一聚的。” 佟佳氏轻轻地摇了摇头,“人心不在,硬要人来了有什么意思?时移世易,本宫与表姐不同,若想做稳这个位置,得慢慢磨着才行。” 浣月抿了抿唇,微微弯了弯嘴角,“娘娘比刚进宫时沉稳多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 佟佳氏笑了笑,“人都是吃疼了才长进的,我入宫也这么多年了,哪能还像当初一样呢。诸般活法,苦着也是过,乐着也是过,我又何必总是为难自己呢。” “娘娘,”浣月压低了声音,“可是因着富察氏的拜见,心里不舒坦了?若是有,跟奴婢说一说,不要憋在心里。” 佟佳氏略略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舒坦的,本就不盼望了,还哪来的争风吃醋呢。只是看到昔日的家人带着各色的脸谱跪在屋中,心里有几分感慨罢了。当初表姐对佟佳氏的失望与冷漠,让我很奇怪。她是真真的佟佳氏女儿,整个家族的掌上明珠,到底因何而恨?如今我才真切地体会到了,生来女儿身,半点不由人。” 二月的天已经开始转暖,这个冬天似乎真的过得格外的快。苏伟早早地换上薄靴,软黑的鞋面,纳得格外齐整的鞋底,雪白的鞋帮,侧面出彩儿地带着点点红纹,竟格外地精巧好看。 张起麟、王朝倾等一干众人都围着苏伟转,十分羡慕这样一双新靴子。只有四阿哥时时地黑着脸,对那双靴子的颜色、做工表示出了一百二十分的鄙视。但通通被苏伟屏蔽掉了,傲娇的苏公公每天蹬着新靴子在四阿哥面前晃,晃得一屋子的奴才都噤若寒蝉,恨不能把脑袋插进花瓶里。 二月中旬,外放做官的纳穆图回京述职,特地来拜访四阿哥,同时带来一个重大消息。 “鄂伦岱和胤禩?”四阿哥蹙着眉头。 “是,”纳穆图拱手,礼仪格外规整。如今四阿哥已经不是只有哈哈珠子和太监的小阿哥了,有了自己的佐领,庄户和门下之人,曾经的哈哈珠子反倒因复杂的身份背景成了外人。 “奴才也是从父亲那里得知的,伯父鄂伦岱与八阿哥结交,还向佟老荐了八阿哥,如今佟老已开始插手东岳庙一事。父亲特地让我跟四阿哥表奏一声,伯父为人一向不拘一格,但我父亲向来谨守规矩,还望四阿哥明鉴。” 四阿哥点了点头,“你放心,你从小跟在我身边,你们父子的品性我都信得过。如今文武百官都各有依附,你伯父之举也属正常,没什么好奇怪的。你外放为官,须得用心办事,等有了功绩,我再把你掉回京中,也省的屈居人下。” “奴才定尽心竭力,请贝勒爷放心,”纳穆图半跪行礼道,四阿哥微微笑笑。 毓庆宫 太子负手立于窗前,小初子正将索相送来的信扔进火盆烧掉。 “本殿真是小看了老八,”太子默然道,“没想到他当真一力扛下了差事,还引得佟国维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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