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跟我说这种话。你有儿有女,有家有业,我不要做千古罪人,我承担不起,我没那个资格……” 四阿哥低下头,抿了抿嘴唇,“没关系,你想怎样,我都愿意。离开我也好,从此只做主仆也好。只要你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我怎样都好……” 苏伟乘上了离开皇宫的马车,四阿哥的话还在他的脑海里旋转,但他怎么也忘不了德柱的死,怎么也忘不了那个已然扎根在他脑海里的既定结局。 苏伟只是气郁不畅,胸闷郁结,吃了两贴大夫开的药,很快就康复了。只不过精神依然不好,凡事都提不起劲儿。小英子日日伺候着苏伟,张保则皇宫宅邸的两处跑。 毓庆宫几位奴才的死似乎没有掀起大的波澜,随着太子的解禁,这件事又渐渐流于平静。 转眼到了颁金节,苏伟在院子里住了近半个月了。 秋末的天气已经带了凉意,苏伟披着外衣坐在廊下,百无聊赖地看着天上偶尔飞过的大雁。 “苏公公,”张保迎面而来,“主子让我给你带了不少吃食来。” “多谢主子,”苏伟直起身子,张保把食盒放在一边,“苏公公打算什么时候回宫?主子惦记着你呢。” 苏伟垂下脑袋,“什么时候都行,我已经好了。” 张保看看没精打采的苏伟,转身坐到一旁,“这时间过得是真快啊,一转眼,我到主子旁边都十二年了,苏公公更久了吧?” 苏伟眨眨眼睛,“十五年了。” 张保少有地弯弯嘴角,“回想起来,我当初到正三所,还是个打杂的小太监,如今也算是主子的心腹了。” 苏伟看看张保,不明白他想说什么,张保却转开头继续道,“张起麟那个废物不提,整个院子里,除了苏公公,四阿哥最器重的就是我了。” 苏伟有点儿想骂人,但转念一想,张保的话也没错。 张保看了苏伟一眼,站起身,“人都有私心,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没了苏公公,我就是主子下的第一人了。” 苏伟愣了愣,往旁边闪了闪。 “不过,”张保拉长了音调,背着手走到廊下,“对于我佩服的人,我甘愿俯首称臣。” 苏伟呆在原地,张保转过身看着苏伟,“十二年以前,四阿哥与六阿哥先后换上痢疾,六阿哥走了,四阿哥却活了下来。苏公公与太医的争斗,我虽没有亲眼看到,却也略有耳闻。就凭这一点,我张保一辈子都愿意在你之下。这么多年来,苏公公对四阿哥的种种,张保也都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可我如今却不得不说,苏公公变了,再没以往的洒脱与豪气。是因为时不我与,还是因为想要的多了,期盼的多了,再不复以往的心境了?” 苏伟没有言语,坐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最后缓缓地站起身,拎着食盒往自己的小院去了。 张保看着他的背影,扬声道,“若真有毓庆宫的那一天,张保愿以自己的命与主子、苏公公一同进退!” 东花园小院的房顶上,苏伟躺在一堆瓦片中间,没有炫目灿烂的星空,只有被云半遮的月亮。 十五年的日日夜夜,很多事,很多年岁,苏伟都记不清了。只一个个或模糊,或清晰的画面在脑中划过,不同的是,几乎每一幅画面,都有那个人的存在。 御花园湖边的一句,“如果我要你打王钦,你也敢办吗?” 正三所大门前的一句,“苏培盛,给本皇子开门。” 后院水井旁的冷语,“苏伟,这是命,是我们无法选择的。” 慎刑司刑讯后的关怀,承乾宫挨打后的探望,扎的像蜈蚣的风筝,刻着禛字的玉佩,两枚相扣的指环,刻着他肖像的印章…… 一件件、一桩桩,像是一根根红线,将苏伟的身与心牢牢地捆在那人身上。扯,扯不开,剪,剪不断。每一次的痛都是难咽的泪,满心的血。对世事的不甘,对现状的埋怨,或许真如张保所说,是贪的多了,盼的多了,再不复从前的心境了。 猛然间,苏伟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踩着一堆碎瓦,指着那轮弯月大吼,“我就是喜欢他!就是喜欢他!你能拿我怎么样?” 一片灰瓦随着苏伟的怒吼,以极尽凌厉之势飞向夜空。 第三卷 四贝勒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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