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堂兄成婚后还用戴孝吗?” 冉念烟想了想,道:“未嫁女要为祖母服丧三年,出嫁后就不必了。” 徐安则道:“我爹走时,我还小,只觉得丧服麻烦又不好看,总是借故脱掉,每到那时候,娘就哭着打我,我不服,咬着牙从不认错。现在想想,自己都错过了什么……” 冉念烟两世为人,对那个早亡的三舅父却也没什么印象,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罢了,八成还是长大后听人说起才拼凑出的幻影。一个被抛弃在时间之外的人,能被亲人偶尔想起就像他的生命依旧在延续吧。 徐安则也觉得气氛被自己搅乱了,提起精神道:“真是无聊,三哥去了西北,二哥整天读书,大哥不知去了哪里,总不回来,康哥儿又太小,家里能陪我说话的都没有!”又看着冉念烟,打趣道:“大哥总不回来,你是不是很难过?” 冉念烟顺着他的话敷衍道:“嗯,的确难过。他不回来,你就只能烦我。” “这……”被摆了一道的徐安则失语,大笑几声。 此时马车刚进府,就见送邸抄的差役经过,要来一看,徐安则大喜道:“太好了!滕王督战榆林,初战告捷,击退鞑虏三十里!”又小声道:“还是大伯父御下有方,知己知彼,不然纸上谈兵的滕王殿下怎么可能一战得胜?” 冉念烟拿过邸抄默读着,想从字里行间读出夏师宜的处境,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夏师宜的行踪还没暴露,就是不知刘梦梁那边是否发现他已倒戈。 扫到末一行“战局初定”,既然局势平稳下来,诈死之计也该施行了,看着因徐丰则康复的喜讯而喜气盈盈的徐家,真不知得到徐衡的“死讯”时,这里会变得如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百日热孝中成婚本就不宜铺张, 何况两家刚经历过朝中的波诡云谲,也不愿太惹眼。 徐徕到了寿宁侯府百般商量,最终定下下月十五, 安排八人抬的鸾轿,从侯府走近路径直进公府, 不像平时那样,专门绕到大路上招摇过市,也派人沿路发喜钱、果饼,但要收敛些,全了礼数即可, 不能贻人口实。 徐家虽不得太子信任,却依旧是东宫属臣,徐夷则升任太子右内率一职,虽是个无实职的虚衔,却也解决了一件事——寻常官宦人家的子弟, 成婚时大多没有官职,只能假借父母品级的服色,就算是一品、二品的大礼服,穿在身上始终不是自己的。 徐夷则官衔四品,与之相对应的四品外命妇的礼衣乃是真红色大袖衫, 下衬金绣云霞孔雀纹圆领袍衫、金绣缠枝花纹马面裙,大衫外加靛青霞帔,施蹙金云霞孔雀纹样,霞帔下加花金坠子。另有庆云冠, 珠翠孔雀三,金孔雀二,口衔及肩珠结。 命妇的服色要向朝廷求请,冉念烟也曾见过母亲如此穿戴,乌发覆在层层珠翠下,流光溢目。母亲是侯府的一品命妇,冠服更是华美繁复,望之若神仙妃子。 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景象,就算后来自己穿着皇后的翟衣临朝,印象里也不及当日母亲脸上幸福安宁的容光。 请冠服的事已派笔架交待给徐夷则,当日,徐夷则也难得回府一次。 他一回来便先来到新修缮的冷翠轩寻访冉念烟,徐问彤听后暗笑,只当他们是小儿女情态,她也乐见其成。 看着母亲一脸全然看透的窃笑,冉念烟有些无奈,她们二人经历的时间远比母亲要多,所以有时反观母亲,自己倒像是长辈。 ··· 前些日子说的话果然没错,芭蕉掩映下的冷翠轩独占了一个“冷”字,但只是幽冷,算不上寂寞,坐在空翠深处的拾级亭中,便觉得和俗世隔了重重云霄,所有该烦恼的、不该烦恼的统统成了过眼云烟。 徐夷则坐在亭中等候,见那少女素白的身影从浓翠中走出,忽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冉念烟也看到了他,徐夷则是个很克制的人,在人前永远是疏离谨慎的,现在却从他的眉梢眼角读出一丝疲惫,可以想见离别的这些日子并不好过。 他在她面前是毫无保留的,坐在他身边,冉念烟只想着这句话。 “你几时回冉家。”看着她身上的素服,徐夷则问道。 冉念烟道:“婚期在下月中旬,我月初就回去。” 徐夷则道:“我送你,明日便走,婚期提前。”那口吻不容她拒绝。 他竟这么心急?冉念烟心里闪过一丝慌乱,道:“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 徐夷则摇头道:“不忙了,婚期的事我自会和姑母说,再迟又要错过了。” 冉念烟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若不是徐衡诈死之期提前,就是太子毒发之日渐近,错过了机会,他们的婚事还是要等三年,向来成竹在胸的他第一次感到毫无把握。 不快些成就婚事,他又何故再活这一遭呢?再受一回抱憾终身的折磨吗?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