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过,小姐曾提出将他放为可读书入仕的良籍,他不是不动心,可一旦想到要离开这里,却始终觉得失去了什么。 虽是主仆却是亦师亦友,似乎只有在小姐身边,他才是被需要的,而非一个毫无主见的、连性命都拿捏在别人手中的奴仆,也许是他自作多情吧,可他始终觉得小姐待他不同寻常,甚至对他的很多习惯了若指掌。 诸如他总是喜欢在离开前,绕着梨雪斋前前后后巡查一遍,确定安全无误后方能安心离去。 当他看见躲在西厢墙角背光处发笑的笔架时,脑海中只闪过“麻烦”两个字。 这个人怎么还逗留在此,徐夷则是府中最不受欢迎的人,这种人不该和小姐牵扯到一起。 “你在做什么?”他厉声道。 笔架吓了一跳,信纸就从指尖飘落,被他反手抓住。 “你藏了什么!”夏师宜追问着,同时伸手去抢夺那张纸,笔架攥得更紧,他答应过少爷不许给第二个人瞧见的,说到做到。 夏师宜更觉不妥,若不是纸上写了可疑的内容,他为何遮遮掩掩,他绝不能容忍这种污秽之物侵染小姐的耳目。 信纸被抢走了,夏师宜打开,读了两行,疑惑地抬头打量着笔架。 笔架羞愧难当——该不会是少爷真写了什么不能外传的话吧。 · 冉念烟读过夏师宜送来的信,上面的确是徐夷则的笔迹,可上面的内容却很是奇异。 徐夷则原本不该知道的事,竟然罗列其上。 “我问过送信的小厮,他说八成是陈青少爷报的信。”夏师宜解释道。 冉念烟道:“怪不得,他们一向走得很近,可如此一来,信上的事也未必全然真实,陈青说话,七分真三分假,假的那三分却最紧要。” 夏师宜只是看着信上的文字。 原来乘马车到南府的人果然和徐牧斋有关。 那正是徐牧斋的管家,先行回来报信兼整饬房舍,待两个月后,徐牧斋的长子就要归来。 他名唤徐沂,和父亲一样,没有按照徐家的字辈取名,如今和徐希则同庚,十六岁,先前在顺天府学读书时和宁远之交好,徐牧斋让他回京城继续进学。 若说南府历经四代,已全然忘记了武学立家的根本,倾向于与文臣交游,那么徐牧斋这一支早已完全被江南风气浸染,喜文墨,厌行伍,对待商人也不持北方勋贵家族一贯的排斥态度,甚至结交了许多南方儒商,是个彻头彻尾的文人。 若是徐牧斋倒向齐王,或许可以激起徐彻的反对,促使南府彻底和北府保持一致,若是徐牧斋听从宁家的安排,转投太子,南府的立场也就难说。 然而徐沂此次回京更像是投石问路,名曰进学,实际是替父亲打点京城各处关节,待到下一个三年任期期满,徐牧斋回京时,万事俱备,只欠他本人这阵东风。 徐牧斋认为自己是决定南府未来的东风,这种想法自信得近乎天真,谁能笑到最后,还是要看谁押对了宝,毕竟九五之位只有一个,结果揭晓前所有人都是同一张桌上的赌徒,或赢或输,不到最后,没人会赔上全部身家。 “这算是谢礼了吧。”夏师宜道,“他感念夫人的情分,却碍于郡主,不能前来,这封信就算是还了一个人情。” 他语带不屑,心中却觉得羞愧,自己何时才能成为真正替小姐分忧的左膀右臂,而非闲读诗书的无用仆人。 琼枝在一旁感叹:“夷则少爷倒是有心。” 夏师宜默然无语,等着冉念烟吩咐。 绝不是谢礼,冉念烟暗道,这封信唯独送给她,分明是在提醒她徐沂和宁家早已私下盟订,近期南府会发生动荡。 父亲! 冉念烟心中一惊。 宁远之竟然能串通刚回京的徐沂,他和堂兄冉珩也是同窗,如何不能伺机侵染,以冉珩偏听偏信的习惯,不需什么手段就能收买。 怪不得大伯母起初只是有意向将堂姐送入东宫,另一面还在寻访合适的人家,如今入宫却成了板上钉钉的决定,难道她不在侯府的这几年,太子的势力早已暗中渗入侯府? 太子门下果然是文臣集团,手段也是以柔克刚、润物无声。 “今晚准备一下,明日去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