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推荐了云笛战友的学校, 不止是因为外甥在那里有人照顾,更是因为知道其他类似旗号的学校都是什么货色。 要是周靖把周海楼送去一个外地的贵族学校,那他可能就自己气一会儿。但如果说周海楼是被送到…… 云笙当即怒道:“你疯了!” 大早晨接上云笙的电话, 已经让周靖头痛欲裂。 他有点分不清究竟是昨晚没睡好,晚上正困乏的时候, 被云笙提高嗓子震得这一下脑仁儿生疼,还是自己的脑子本身就在疼。 到底是人到中年了,机体素质就是不行,连夜不能熬太久了。 周靖没好气地握紧拳头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敲了两三下后,觉得头痛微微缓解,这才不咸不淡地和云笙说话。 “第一,周海楼是我儿子,大舅哥手伸太长了。第二,这地方难道不是你挑的吗?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大舅哥想怎么办可以说。” “……” 云笙和周靖积怨多年。 要想他们两个突然一下在电话里热切起来,云笙可以事无巨细地把事情前因后果跟他解释清楚,那还不如痴心妄想比较快一点。 最关键的事,云笙接完电话以后,心都已经快飞到学校去了,哪有那个闲工夫和周靖说那些业内才知道的规矩? 他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你疯了。” 然后立刻就挂了电话。 他从挂衣架上拎起自己外套,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电话给云笛:“二弟,周靖把人给送到隔壁省了……对,也是这种学校……对,我怀疑他根本没问过……不用说了,你点人吧,我们现在过去接外甥。” —————————— 男生宿舍一间挤下十六个人,夏夜里天气闷热,因此会整晚整晚地开着窗。 等到半夜里夜深人静,大家睡得最熟的时候,孙亚从上铺慢慢地吊下来,和一直不敢闭眼的周海楼对视一眼。 他们默默地交换了一个口型。 “都睡熟了吗?” “应该是。” 周海楼突然动静很大地翻了个身,嘴里吧嗒出一声模糊的梦呓:“西瓜……砍你们脑袋个大西瓜……” 宿舍里男生的鼾声交织成一片,甚至没因为周海楼这一声“梦话”而产生任何停顿。 看来是都睡熟了。 周海楼冲着孙亚点了点头。 他先翻身下床,死死地固定住高低床的床架——学校给学生们用的床价廉倒是价廉,物美却未必到哪里去。 这种床半夜翻个身都能听到铁架嘎吱一片,以男生的体重,想从上铺下床,在深夜里的动静就更是刺耳。 孙亚占了身板瘦弱的便宜,蹑手蹑脚地从窄梯上爬下来。 他因为太紧张,脚心里全都是汗,差点在光溜溜的圆杆楼梯上滑一跤。 幸好这些老床楼梯已经被磨得掉漆,中间露出的铁杆部分俨然生锈,粗糙不平,恰好替孙亚挡了一下,免去他一场祸事。 等孙亚翻身落地的时候,满额头都是亮晶晶的冷汗。 两个人相携来到窗口。这里是二楼,翻下去难度不大。 按照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周海楼送孙亚爬下一楼后,就站在二楼窗口给他一直放哨。等孙亚从后操场那个铁丝网团出来的小小缝隙中挤出去,那就大功告成。 在临走之前,孙亚短暂地和周海楼确定一遍他的路线。 “2.5公里有个电话亭,四公里外有公交站。如果能到打车就尽量打车,打不到的话,大概五站地外有一个肯爷爷。” 而孙亚浑身上下所有的财产,就是两个一元钱的硬币——就这也是好不容易换来的。 但只要逃出去就有希望。 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周海楼用力巴住窗台,伸出手腕给孙亚攥着,算是他从二楼翻到一楼的借力。 孙亚攥着周海楼的手腕,一闭眼睛从二楼窗台上滑了下去,两个脚在半空中快速又无声地扑腾两下,因为太紧张,错踩了好几次,好半天才踩上了窗台。 孙亚再瘦再弱,也是个体重一百二十多斤的大小伙子。 在他整个人往下吊着,拼命想找一楼窗台的过程中,虽然还有一个手在宿舍楼外墙体上扶着借力,但基本上浑身大半的重量,都是吊在周海楼那只手臂上的。 几乎就在他刚刚脚踩上一楼窗台的瞬间,周海楼的胳膊肘传来一声“咔嚓”的响动,声音不大,但在夜色里也是清晰可闻。 他的胳膊脱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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