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汗溻湿了迷彩服,在衣服上凝结成盐粒,又凝结成板霜。几个教官着急睡觉,因此轮流跟着周海楼的圈,一旦发现他慢下来,登时就是一脚猛踹上去。 ……他好像也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女孩拼命地在教学楼八楼上下奔跑,利用拐角、走廊、消防通道,不敢慢下一点脚步。 她也是,和他现在一样,怕被人追到吗? 那可真是…… 可真是…… 周海楼越跑越慢,越跑越慢,最终在某一次,身后教官一脚踢过去的时候,他猛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扑通”。 这一回,他眼皮发沉,再也爬不起来,只能瘫在地上不动了。 ————————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海楼发现在自己已经在医务室里。 这里的医务室当然不可能像盛华的校医院那么符合规格标准,别说x光和ct,能有张架子床就不错了。 医务室里也没有值班的校医——实际上,周海楼都怀疑,这里究竟有没有校医。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床头,周海楼循声望去,发现竟然是那个青头皮的男生。 “终于找到机会和你说话了。”那个男生松了口气,“你叫什么?” 他们两个彼此交换了名字,周海楼知道了对方叫孙亚。 “你是从外面来的,好像还是自己来的,不是被用面包车绑过来的,是不是?” 在确定了这点以后,孙亚松了口气,连忙问他:“那你知不知到周围究竟长什么样?” 周海楼悚然一惊,彻底清醒了。 这男孩是要逃走! “我知道。”他急促地说,“我当然知道,我见过,我没上心……你让我好好想想。” “你一定要好好想。”男生拼命点头如捣蒜。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如果逃跑被抓回来,那会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惨。” 男生说到这里猛地打了个寒颤,他连用了四个非常,显然是惊惧至极。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周海楼离开医务室后,又找到机会和男生商量了几次。 某一次上午的“劳务改造课”,也就是手工折信封的时候,他和孙亚找到机会被分到了一个组。 那之后好几天,他们都在一个小组,低声地说了很多话。 孙亚告诉周海楼,他这回非得要跑,是因为听说学校新引进了一个什么机器,就等着机器来了。 “有两根长针,会放电,据说能给人洗脑。”孙亚一边说一遍打了个哆嗦,“我可不想那样,以后忘了自己是谁,喜欢打游戏,只知道糊纸盒和抽自己嘴巴子让我快乐。” “……” 虽然周海楼的生物学得不好,但他也知道,孙亚概念中的那种洗脑机器是不存在的。 如果存在的话,周靖这种资本家首先就先会用来给员工上996的课。 但是两根长针和放电,听起来也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周海楼一点也不期待。 他在这里过了几天,最开始反抗得厉害,后来几天学乖了,勉强算是相安无事,一天最多会挨一两顿揍。 但在老师眼里,他就比刚来的时候乖多了。 而且因为他是“大客户”,所以普通老师对周海楼还算稍微客气一点。 虽然该罚就罚,但至少会像那晚的教官一样,类似把“倒吊”换成“八千米”。 有一天走廊里周海楼遇到那个接待老师,他竟还挂着那种黏糊糊的笑容,一脸堂皇地慰问周海楼。 “怎么样,过久了就发现还可以吧。这里还是不错的。” “……” 周海楼被他的无耻震惊地说不出话。 但就在那个瞬间,他突然想起一个画面。 华秘书和他说起云飞镜的时候,曾经提过云飞镜想要从盛华转走,最终终于遂意。 周海楼当时还很不解地想:盛华这么好的地方,干什么需要转走? 云飞镜是被误会过一阵,不过后来不就风平浪静,再也没人敢针对她了吗? ……时至今日,他终于懂得。 同样的道理,原来换在自己身上也是成立的。 ——这个学校这么好,周海楼干什么挖空心思地想要逃出去? ——他是一开始吃了点苦头,被人揍到甚至说不出话,可后来不就不常有了吗? ——最开始男生们污蔑他是贼,别人给他起个外号叫小偷。但之后他们都改叫他“大客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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