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那位大长老真是有趣。他分明主意已定,却偏要让我在人前把他的想法说出来。” 谢天其笑道:“那也是因为大长老知道,薛兄定然和他想的一样。” 薛少河道:“我若和他想的不一样呢?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天其道:“想来大长老也有后招的。还请薛兄不要为此事生大长老的气。大长老也是觉得这条规矩不合理,该改一改了。当初尤将军带着大家来红蕖峡时,红蕖峡内的乡民有散兵游勇,贫苦百姓,也有落难乡绅,谷内着实有些乱。尤将军为了让谷内迅速平静下来,也为了以后少些事端,很多规矩定的难免死板、严苛。比如杀人偿命这一条。那些会功夫的人,一旦与人发生口角,倘若扭打起来,很容易失手杀人。有这么一条规矩震着,那些会功夫脾气又不好的家伙,难免要收敛些。他当年定的规矩,其实也都是适合红蕖峡的。只是现在情形变了。” 薛少河笑道:“可这规矩是尤将军定的,所以长老会的人也不敢轻易说改,是也不是?”哪怕尤将军曾经与人私通,红蕖峡的人还是将他奉为神明。毕竟他们也不是全然不知道谷外的情形。红蕖峡外,很多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他们自然也不会要求尤将军一生只能有一个女人。 谢天其道:“是了。所以,改规矩这件事,最好是出自薛兄之口才好。薛兄的面子,红蕖峡里人人都卖的。” 话毕,二人皆大笑起来。 薛少河笑过后,眉梢眼角的忧虑便又浮了上来。他近日总是如此,再如何开怀的事也难让他开心。就算开心了片刻,也很快会被忧心所取代。 他忧心的,自然是顾唯念。 顾唯念的情形,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好。他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情况,除了耐心等待,什么也不敢做。一旦做错,后果难料,他难以承受错误的后果。 谢天其道:“薛兄,你不必忧心,顾姑娘必有福报,她会醒来的。” 可偏偏顾唯念就是不醒。她的模样,分明像是随时都能被叫醒,但任谁也别想真的叫醒她。叫得急了,她便难受。 薛少河四眼一望,周遭群山连绵,脚下新芽萌发,还有野花也在悄悄绽放。路边的溪流唱着淙淙的歌谣,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不知疲倦的从一个远方流向另一个远方。他叹道:“这里山美水也美,怎奈着实不叫人的心情美。”从来了不久到现在,他就没一天舒心过。 薛少河正叹息着,山坡另一边,一个火一样的女子飞奔而来。是小五。红蕖峡的习俗不同于谷外。就算至亲去世,头七一过,大家便可穿红着绿。小五依旧是惯常穿的一袭大红衣裙,仿佛从天边飘来的一团火焰。 薛少河低声对谢天其道:“谢兄好福气啊。这烈马一样的姑娘,也被你驯服了。”不过这烈马着实生得美,性子虽然张扬了一些,却也不失可爱,走到哪里,都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红蕖峡里的年轻人,不定如何艳羡谢天其呢。不过……薛少河还是有些生小五的气。他临来长老会之前,明明将顾唯念托付给了小五照顾,小五怎地丢下顾唯念自己跑来了? 谢天其还未及答言,小五便远远的喊了起来:“薛少河,顾姑娘醒了!” …… 顾唯念这次受的伤,不是扭到脚的小伤。所以这次,她自行复原的时间也着实久。她睡了足有二十日。她醒来不久,小五便帮她仔细查过了后心的伤。原本小五就时常帮着薛少河检查顾唯念的伤势。那里的伤痕每一日都在变得更轻。顾唯念醒来后,小五再检查她后心时,那本来的淤青与伤痕,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顾唯念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哪里都好。小五连连惊叹:“顾姑娘,你可真神啊!” 顾唯念眸中的担忧之色一闪而没,很快便笑道:“一点小伤,我还能挺过去。薛少河呢?怎么不见他?”她还以为她醒来后,第一个看见的,必然是薛少河担忧的面容。 小五忙道:“他去长老会了,我这就去帮你找他。” 小五的速度很快,她急着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红蕖峡里所有的人,尤其是薛少河。 所以,顾唯念没等多久,薛少河便同谢天其和小五一起回来了。 薛少河进入江家小院时,顾唯念正在角落里,拿着菜叶喂笼中的兔子。她的头发又黑又亮,在阳光的照射下,好似绸缎一般。她的脸又白又嫩,透着红润,气色简直好极了。她没有穿袜子,赤足踩着一双木屐,纤白的一双脚,指甲泛着荧粉一般的色泽。真真是——“履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 她看起来从头发丝到脚趾甲都很好。薛少河看得很满意。 顾唯念发现他回来了,忙站起来,喜道:“薛大哥。” 薛少河上前拉了她进屋,还道:“你怎么刚好一些,就跑出来吹风呢,太让人操心了!” 小五扯了一把谢天其,低声道:“我看咱们不必这时候进屋打扰别人。” 谢天其深有同感。 ……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