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微妙的心里变化在慕良得见兰沁禾时,很快察觉了出来。 夜深,他派人打点好了四周的眼线,兀自去了兰沁禾的屋子里。 兰沁禾还没有睡,她在算这一次被倭寇侵略的村子的损失,同时也在等慕良过来。 门被叩了三声,她起身去开门,看见门外的慕良后笑了笑,退开两步请他进来。 “公公赶路劳累,今日本不该来的。” 这句话抢在了慕良请安之前说,他愣了愣,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接着被人请进了屋坐下。 兰沁禾去拿旁边倒扣的茶盅给他倒茶,递到了慕良跟前。这一串动作下来,慕良再也坐不住了。 他慌忙起身,觉得似乎哪里变了,又似乎并无异样。 片刻之后,慕良反应过来了。 往常的娘娘总是谦和,可身上的王侯傲气是在的,除了对待长辈她从不会率先开口,向来是等别人跟她问安之后再回礼。 这是见礼的规矩,从来都是下人先问候上人。此时兰沁禾却抢在了慕良之前开口,她在心里已是将慕良的地位放在了自己上面。 慕良变了脸色,他不知道是自己在京师做了什么让娘娘心里不痛快了,还是常州的这四个月碾碎了兰沁禾的傲气。 不管如何,他当即撂了袍子,对着兰沁禾重重一跪,磕头行礼。 这是兰沁禾自己都没有觉察出来的细微变化,故而见慕良跪拜后,她愣了愣,“都说了不必跪,怎么几个月不见又忘了。” 她伸手去拉慕良,没拉动。 “奴才跪娘娘是天经地义的事,该跪的。”慕良额头贴着地,一身的谦卑表现得淋漓尽致。 底层爬上来的太监和宫女最大的不一样,就是他们的言行之间满是最卑微的奴气。这是宫女不常有的,她们更偏向于学习如何在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时不经意流露风情和柔美。 这是皇宫里才能见到的风景,兰沁禾看着慕良,一刹那像是被拉回了自己被众星拱月的皇都。更记起了在皇都时的抑郁惆怅。 是了,常州再难,也好过西宁郡主府,这是她二十年来梦寐以求的抱负,如何能因为艰难便颓丧。 “起来。” 她再去扶慕良,这一次手上加重了力道,不似之前的虚礼客套。 慕良抬眸,撑着地爬了起来。 兰沁禾这才得以好好看他,这一看她又蹙了眉,“我走前同你说要多进食,这会儿怎么又瘦了。” 慕良低垂着头,还保持着那副驯良的姿态,“娘娘,臣没有瘦。”他悄悄打量了眼兰沁禾,语气酸涩,“倒是娘娘清减多了。” 兰沁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旋即笑道,“秋冬养膘,现在五月自然消退了。”她决口不提生病操劳的事情,拉过了慕良的手,看见这人还带着自己送的扳指,于是满心熨烫,“南直隶到京师一路上关卡重重,我不方便给你去信,你的回信又总是模棱两可的。今日既然来了,便好好告诉我详情。” 慕良指尖一颤。 这是分离四个月后,娘娘第一次同他肌肤相处。 兰沁禾说话之间,眼看着慕良又别扭了,她轻笑出声,“我确实不该离你太久,好不容易把慕公公捂热了,这一走怎的又变回去了。”变得愈加腼腆羞涩。 慕良红着脸说不出话,兰沁禾也不为难他,接着问了自己最关心的事。 “你怎么会来常州?” 司礼监掌印跑来别省督建,这简直是失宠垮台了的意思,兰沁禾知道必定是王党的报复,可他们怎么能够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将慕良扯下来?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谈到正事,慕良面上的红晕消去了一些,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江苏上下沆瀣一气,万岁爷派臣过来是想撕一个口子,镇镇他们的邪火。” 他大摇大摆地从北直隶到南直隶,坐的是九千岁的蟒舆,配的是镇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