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清儿……快去把清儿抱上。” 敏瑜总算让她叫回神,眼珠儿一落,扭身就奔到里间,将被子一掀,就把施清遥抱了起来,领了璎珞就往外跑。 璎珞生怕她娘俩跌着,一面哭一面劝她:“奶奶,慢点,慢点。” 施清遥方睡着就让她额娘惊醒,窝在怀里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叫了几声额娘敏瑜都不曾理会,由是也在敏瑜怀中嘤嘤哭了。 敏瑜赶到正院,里头正是哭声一片,她脚下一缓,才知方才听得没有错,确是有人在哭。 明明她住的地方离正院那么远,如何就听到了,又如何瑞竹却没有听到?她不解,亦不想去解。 家下人跪了一地,皆是个个大哭,翠儿擦着眼泪,正从袖子上瞧见敏瑜母女过来,就膝行走了数步,跪到敏瑜身前道:“奶奶……” 敏瑜没有多言,只是抱紧了施清遥,从众人堆里走过去,一步步仿似灌铅一样的走到屋子里去。 不似门外的哭声连天,屋子里只有王妈妈等人在低泣着,侯夫人同施世范都在靖海侯的床前,一个坐着,一个跪着。 听到动静,娘儿俩便都转了头,瞧着敏瑜抱了施清遥过来,侯夫人便强撑着招呼她们道:“过来,过来同你玛法说几句话。” 敏瑜依言走过去,侯夫人便从她怀里抱了施清遥坐在床沿,敏瑜一歪身,就同施世范跪在了一处。 此时的靖海侯已不大能言语,晦涩的眸子里唯在看见施清遥的时候才有了点亮光,努力伸直手摸摸施清遥的脸颊,哑声道:“莫哭,清儿,莫哭。” 小丫头还算乖巧,由着靖海侯哄两句,果然不哭了,吸拉着鼻涕问他:“玛法,你要睡了吗?” 靖海侯无声的笑道:“是的,玛法大概要睡了,睡着了就会看不到清儿,清儿可怪玛法?” “我不怪玛法,玛法你要睡个好觉哦。” 侯夫人的眼睛便又红了,别过头用帕子偷偷擦了。 敏瑜垂着头,看那曾经有力的大手已变的干枯,眼泪便似断了线的珍珠,倾落一地。施世范亦是泪流满面,他知靖海侯的身子撑不过几年,却再不料世事发生的这般迅疾。 那王大夫得信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他前日请过脉,脉象很是平稳无常,今日再来,也由不得他不心惊,知靖海侯已是强弩之末,华佗在世也恐无力回天,便不过勉力一试罢了。 一时吊命的药熬上来,靖海侯支撑着吃了半碗,余下的尽皆吐了,众人又是一番痛哭。 施世范无法,便用了就命多熬了几碗出来。侯夫人眼肿腮红,此刻已哭不出泪来,见他要去熬药,便唤住他道:“老八,你别忙这个,去拿笔给你哥哥们写封信去,问问后……问问侯爷的事如何安排。” 到底还存着忌讳,话到嘴边侯夫人也不忍说出来。 施世范岂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伤心至极,也只好从权而定,忙去让人拿纸笔给福建靖海侯府的兄长写信。 一晚的人仰马翻,至天明,靖海侯已不能睁眼,王妈妈等人哭了半宿,这会子都看出来他是熬不过这一关了,正恐侯夫人再出什么意外,便悄声让敏瑜去了一旁,劝她道:“奶奶,不是老奴说丧气话,奶奶是明白人,侯爷眼看就要不行了,甭管后事在这儿办还是回福建办,该预备的都得预备了。夫人伤心一宿,也该劝她休息休息。我们做仆人的不敢置喙主子的事儿,奶奶不同,奶奶是媳妇,又是将来的持家人,好歹去劝劝夫人吧。” “嗯。” 敏瑜含泪听了王妈妈的话,她知道这会子让侯夫人去歇息她断然是不肯的,便让人端了粥来,多少劝侯夫人吃些。又打起精神,同施世范把丧葬的事宜说了,施世范也觉情形不妙,不过心存侥幸,倒不大愿意置备棺材香烛等物,敏瑜并不勉强,背地里只叫璎珞去二门找了管事的,留心京里可有上等的木材留一份,已做备用。 皇宫那里自有耳目通报,皇上怜恤老将,便启金口,钦点了太医院的两位院判来为靖海侯诊治。由此便又多撑了两日。 夏六月癸未,靖海侯染疾而终。 连哭了多日,敏瑜的泪也早就干涸,随同着侯夫人跪在床前,就像一尊无主的躯壳立在那里。听不见,也看不见周围都是什么样子。 严格来说,她同靖海侯并未见过几面,只在他同侯夫人上京的这一段日子,才略有接触。这个老人聪敏而练达,他看穿她和他儿子之间的隔阂,却从不点破。他会在施世范面前说他娶妻如此夫复何求,亦会在靖海侯夫人面前替她美言,此妇慧善,堪当夫人左膀右臂。 若非侯夫人与施世范相告,她从不知这个老人心思如此细腻。 她敬他,如同敬自己的父亲,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