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却是毫无顾忌:“要我说,沈老夫人的心肠也太硬了些,小娘子刚失了双亲,她就要将自己看不顺眼的地方硬掰过来。 “小娘子小时候和我们娘子一样,是左利手,老夫人看不惯,要纠她,叫嬷嬷拿了戒尺,一见她伸左手便啪地打下去,小娘子小时候多倔啊,越打越要伸,疼了就咬牙忍着,一声也不吭,就只眼泪一串串往下掉……” 她说不下去了,抽了抽鼻子:“不提了不提了,都过去了,只盼殿下少让小娘子受些委屈吧……” 湘娥搂了搂她的肩:“咱们娘子那么聪明,一定会顺遂的。” 素娥抬袖子抹了把脸:“早些睡吧,明日起娘子要接手宫里的内务,且有得忙。” 翌日,果然一大早便有内官来承恩殿求见太子妃。 沈宜秋昨夜睡得晚,这时候已经醒了,洗漱完毕,正靠在床头看时下风靡京都的传奇故事。 这些故事大多是士子们的行卷,被有心人搜罗到一处,辑成故事集,无不天马行空,文采斐然。 她看得津津有味,连肚子都不饿了,看到有趣处,便不由自主地抿嘴微笑。 就在这时,有宫人进来道:“启禀娘子,内坊典内汤世广、家令寺丞冯和求见。” 沈宜秋掀了掀眼皮:“请他们去东侧殿等着。” 说罢也没有起来的意思,仍旧悠然自得地靠在床上看书。 宫人面露迟疑,内坊典内和家令寺丞虽然是内官,但都是有品级的,一个从五品,一个从七品,平日在东宫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太子妃这样干晾着他们,不知是何意思。 沈宜秋见她不走,问道:“还有何事?” 宫人见识过太子妃的厉害,不敢置喙,连忙领命退出殿外。 沈宜秋不以为意,看完手中一卷,又叫湘娥取来下一卷。 这会儿宫人中几个较机敏的已经看出来了,太子妃这是有意要给两位内官一个下马威,心中暗道这世家女果然好生厉害。 沈宜秋却是吃一堑长一智。 尉迟越又要忙朝政,又要管内务,本来就分身乏术,娶了太子妃,便将宫内事务一股脑地扔给她,只派了几个内官、女史协助她。 彼时沈宜秋才十五岁,虽跟着沈老夫人学过理家,可东宫的规矩和人事之复杂,远非一家可比。 她害怕叫宫人们看轻,遇事也不敢开口便问,只靠着自己摸索,熬了不知多少夜,才将那千头万绪弄明白,一边还要担心自己不得太子喜欢,有负祖母的殷殷期盼。 然而在宫中能冒尖的人哪个不是人尖,一个小娘子的虚张声势,又如何骗得过他们?只消一眼便能看出她的心虚和没底。 他们也知道太子对这个皇后选中的正妻并不喜爱,更知道她虽为世家贵女,沈家却是个空架子,不过凭着祖坟里几根枯骨骄人,实权是没有的,因而也不将她放在眼里。 纵然太子驭下谨严,下人不敢造次,但眼角眉梢流露出些许轻慢之色,或是扯着“祖制”、“成例”的大旗来给她软钉子碰,却也够她难受的了。 沈宜秋那时本就最在意旁人的目光,既因自己的无能而惭愧,又如何会向太子吐露分毫,便是他问起来,她也是报喜不报忧,默默将难处都忍了。 后来她才慢慢知道,看人下菜碟原是人之常情,她初来乍到,下人也在暗暗称量这个主母的斤两。 若是起初不能将威信立起来,往后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当回事,再怎么厚赏,人家也只是一发看轻你。 走过几年弯路,沈宜秋这一世自不会重蹈覆辙,她连皇后都做过,太子妃更不在话下。 素娥和湘娥在一旁看着,暗暗着急,他们知道娘子要立威,却担心她操之过急,将内官得罪狠了。 下面人暗地里使绊子,到时候太子怪罪下来,不免夫妻之间有龃龉。 沈宜秋却是不紧不慢地将手中书卷看完,又命人去传早膳。 慢条斯理地用完早膳,她这才叫人替她更衣梳妆,待一切收拾停当,方才移步东侧殿,这会儿那两个内官已经被干晾了近一个时辰。 两人面上不显,只是一杯接一杯地饮茶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