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道:“这帮人阴险毒辣,对一名弱女子苦苦相逼,实在算不得大丈夫。范荷暂且住在我这里,等旨意下来,孟党死心,再让她回去罢。” 章衡露出极为感动的神情,道:“殿下旷恩大德,虽肝脑涂地,岂能报效万一!” “言重了。”宋允煦知道他急着见范荷,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啜了两口,道:“范荷甘愿舍生保全你,可见是一片真心。她孤苦伶仃,清高自傲,你于她虽有救命之恩,也不能把这话挂在嘴边,叫她听了不是滋味,难怪要走呢。” 章衡心中奇道:这话从何说起?这救命之恩,我藏都来不及,哪敢挂在嘴边?想了想,定是晚词无中生有,没良心的妮子,亏她说得出这话,当下也只能忍气吞声,低头道:“殿下说的是。” 晚词住在太子府西侧的一小院落里,紧挨着太子的书斋,佳木葱茏,甚是幽静。 章衡走到这里,天已黑了,绛月端着一盆水迎面走来,看见他吓得手一松,铜盆摔在地上,水溅湿了章衡的衣摆。 绛月慌忙跪下道:“大人恕罪!” 章衡本以为这丫头跟着晚词走到哪里,会给自己通个风,报个信,没想到她就像那断了线的风筝,一个多月来音信全无,俨然是叛变了。见她自家也心虚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出去一趟,人也冒失了,不好好伺候姑娘,我便换别人来。” 绛月不是不想给他报信,只是姑娘身边就自己一个,自己若背叛她,她多可怜啊。这番心思说不出口,委屈地直掉眼泪,求章衡不要赶自己走。 晚词在屋里听见,走出来看了章衡一眼,对绛月叹气道:“丫头,都怪你命不好,跟了我这么个没用的主子,才丢了官,人家便拿你出气。往后日子益发难过了,你还留恋什么,走罢!” 这话分明是在讽刺章衡,绛月不敢作声。章衡看着晚词,她脸色憔悴,人又瘦了一圈,想必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霎时心便软了,对绛月道:“你起来罢。” 绛月忙不迭地去倒茶,因是太子府上,有些话说不得,章衡道:“你破了鲤鱼纹身案,谁敢说你没用?我不过说她两句,你便这样怄我,我的日子才益发难过了。” 晚词一愣,道:“凶手抓住了?” 章衡道:“已经知道是谁了,还未到抓她的时候。” “是谁?” “就是春柳棚那位杨姑娘。” 晚词吃惊道:“她究竟是什么人?” “我也不确定,过些日子便清楚了。”章衡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眼中光彩流动,好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晚词想起那晚离开鲁王府,他在船上也这样看着自己,彼时不解个中滋味,还当他是好姐姐,而今体会透彻,心像一锅滚开的水,升起氤氲水汽,眼前一片朦胧。 他们才刚渡过天劫,她好想埋首在他怀中大哭一场,却又觉得面上无光,倔强地抿着唇,转过脸去拭泪。 章衡拉着她的手,在石凳上坐下,自责道:“我才知道孟相派人抓你,你这一路是怎么逃过来的?” 晚词不想告诉他,自己险些落入宋允初手中,便略过这一部分,道:“多亏了浮山县的杨知县,他骗孟相的人说我去了成都,又给我通风报信,我这才逃过一劫。” “杨知县?” “就是保定府杨老爷的公子,那年乡试的解元。” 章衡想了想,道:“哦,我记得他那解元是买来的,虽无真才,倒也讲义气。等我寻个机会,重重谢他。” 说了会儿话,虽然万般不舍,毕竟不便久留,又叮嘱她几句,便离开了。 几日后,刑部主事范宣病逝的消息传出,晚词以其妹范荷的身份回到范寓,料理丧事。与此同时,范宣本是范荷女扮男装的流言不胫而走,许多与范宣并不熟悉的人都来范寓吊唁,为的是一睹范荷真容,把个明殿坊挤得水泄不通,比三公九卿的丧事还热闹。 晚词如今是待字闺中女,岂能轻易露面,整日躲在帘后,隐隐绰绰,看得这些人心痒无比,若非旁边侍卫守着,早把帘子扯落了。 唐主事等人凑在一处,疑惑道:“若范宣果真是范荷假扮,科场上如何蒙混得过?” 阳主事道:“这还用问?定是章大人帮她瞒天过海,他们两个早就好上了。” 一名年轻书吏胆子小,闻言骇然色变,道:“这等欺君之罪,章大人怎么做得出?” 阳主事道:“傻小厮,那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什么事做不出啊!” 书吏道:“那皇上就不管这事么?” 阳主事道:“这正是皇上的仁慈之处啊,说起来,范荷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帮咱们破了不少案子,杀她太不近人情了。” 唐主事奇道:“老阳,你怎么帮范宣,不,范荷说起话来,你不是看她最不顺眼么?” 阳主事悻悻道:“之前以为她是个男人,娘们兮兮,怪讨人厌的。如今知道她是个女子,还挺佩服她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