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改天请四哥登门去修修吧。” 这是专门营造机会要让他跟太皇太后再见最后一面,礼亲王双手撑着膝盖,连连点头说好,“那钟有年头了,这回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得好,回头我尽力吧。” “我还记得……”皇帝又道,不过叙旧的话题刚开头就被对方打断了,礼亲王摆摆手,嗨了声,“提那些钉糟木烂的事儿做什么,没什么意思!” “成,”皇帝丢开手里的茶盅,十指紧握,“您说不提,就不提。” “人活着要朝前看,过往那些都一刀两断了吧,”礼亲王在膝头握起拳头,“今儿四哥也要你一句实话,你就痛痛快快告诉四哥,我还有几天活头?” 皇帝望着那个默然垂首的影子,不知如何回答,皇室中的皇子,成长的过程中相伴着攀比,当年皇四子在御前大有太子的风头,皇六子不服,然后一步一个脚印取而代之,他骄傲放纵,目空一切,觉得皇四子没有资格成为诸君,他对他的四哥一向看低,甚至有些看不起。 然而今天,他才发现面前的皇四子没有他习惯认知中的平庸木讷,触及生死,礼亲王光明磊落,没有任何为自己辩解的话语,他坦坦荡荡的接受,没有半刻的迟疑。 皇帝一辈子都在争夺,而礼亲王一辈子都在放下,他重新认识了他,不及深入挖掘,转眼就要阴阳两隔,皇帝深受撼动,又大感失落和遗憾。 “我不知道,”他回答道:“说实话四哥,我真不知道,这朝中政务,很多事情办起来我都不能说是十分的把握,有时候全凭直觉,您这事,我这直觉也不灵了。” “不是,”礼亲王满脸的不情愿,又惊又讶的道:“你是皇帝,决人生死有什么难办的?你预备让我担惊受怕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皇帝犹豫不决,“要不四哥您自己决定?” “也成,那我就不推脱了,”礼亲王看他一眼,“就学阿玛他老人家,来去同日吧。” 意思是要在生辰那日有个决断,皇帝把十指抵在下颌上沉吟,“四哥的生辰是腊月初六,这马上就到了。前几日在圆明园,跟太妃娘娘聊起来,想抱孙子,不如等明年吧,了她一桩心愿。” “别了,”礼亲王道:“将来儿子生下来,有我这样一位阿玛,是一辈子洗刷不净的污点,一世遭人议论遭人白眼,活着也是受罪。就腊月初六吧,拖一日多一日的牵挂,这日子挺好……” 现在是皇帝愿意为他宽限受命,礼亲王却一心求死,“……还是少一些牵挂吧,因为四哥私自敛财败了律法就不好了,传出去不好听,皇家面子上不好看,四哥谢谢你。” 皇帝神情麻木,没有应声,心中充斥得酸意几乎要把眼眶憋炸,最后关头,礼亲王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我这辈子寸功未建,还办了件坏事,我对不起阿玛,下了地也无颜面对他老人家,以老爷子的性情不把我骂个狗血喷头才怪。” “怕什么,”皇帝笑里落泪,嗓子里带着颤音,“骂您您就跑啊,脸皮学厚些啊。” “要说也是,”礼亲王歪头狠狠一点,“大伙都是鬼,到了阴曹地府,人家阎王爷脸面最大,谁怕谁啊,实在不行,我避开道儿走,地底下那么暗,就算老爷子高飕眼亮,我就不信他每回都能逮到我!” 话落,两人泪眼相望敞开声笑,笑过哭过,还是要正视死亡,皇帝问:“四哥,你还有什么未竞的心愿?” 礼亲王嘬嘴,坐在那里认真想,皇帝嘲笑他,“不会吧?还磨蹭呢,之前您没想过?” “没怎么细想啊,”礼亲王翻眼,一脑门的抬头纹,之前不常见,想来还是在狱中煎熬出来的,“是该早早就合计的,眼下都没主意了,旁的不说,走前让我吃顿炖鸽子,有些话我不敢当着七爷的面儿说,不过那鸽子肉是真香啊!有一回大晌午的,他突然上我王府,我这嘴里正捋着鸽翅,不敢多一下咂摸,赶紧往下撤膳,差点没露馅儿。” 皇帝扬声笑,“这事简单,一只不够两只,还不够,那就一群。” “唉,对了,”礼亲王又补充道:“还有,我那王府不能空着,一大帮乞丐等着养活呢,若说我贪,平西王府家的银子那帮泼赖也没少享用。” 临死之人居然还想着自己家门口的乞丐,所以有些话不能深谈,生死之际,越谈越能体会出一个人的好处,以往兄弟感情疏远,腾出时间品味,不失为别样一番体会和感受。 皇帝苦笑,“行吧,都听四爷的。” 夜渐渐地深了,养心殿的烛火换了一遍又一遍,月色彻底隐去的时候,殿中的来客终于要走了,屏蔽的门扇敞开,礼亲王迈出门槛,看到了门外等候多时的皇后,皇后蹲身,弱弱叫了他一句“四哥”。 礼亲王仓皇眨眨眼,瞥了眼她的孕肚,应了声道:“将来别跟他们提起我,四大伯没有好名声,我福晋那面也劳驾皇后劝她一劝,人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