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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自己在挨痛,所以后宫的女人们沉迷于纷争乐此不疲,用这样移花接木的方式为彼此保留着颜面, 以便延长战争的寿命,来日再战。

    可以不把奴才们当人, 但是要照顾对方的脸面,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是所谓高贵之人高明优雅的交战手法。但是结合敬和格格今日在景仁宫的遭遇, 显然有人违背了这个条例。

    王太平原本以为这会是自己奉谨慎当差的信条所深埋于心的隐秘,没想到恭亲王要深挖真相。权衡利弊, 有些话不该说,但是在不是皇帝却与皇帝无异的这样一个人面前,该不该说的都要说,景仁宫在养心殿跟前, 它还不是个个儿。

    片刻后,恭亲王就着半温的茶盏得到了他的答案,把杯底扣响在堂案上,淡声道:“王太平侍奉龙体有功,按《钦定总管内务府现行则例》,冬季出差之医官,例给五丝缎面短襟羊皮袄,五丝缎面狼皮短褂各一件,狐皮帽一顶。”

    一听有赏,王太平忙趴下身子,恭亲王抬靴走到他跟前叫起,“眼下已经入了春,算不上冬天,你也算不上医官。在养心殿当差之前,好歹我也是总管内务府大臣,御药房隶属内务府,顾念咱们同僚一场,我破例给你行赏,望你今后一如既往,尽职尽责,不负皇天厚望。”

    言罢身后那一片江崖海水浮过门槛而去,王太平这才想起来谢恩,“奴才谢王爷的恩!”

    直到门帘下只余风涌,他才懵着脑袋起身,转身一看殿中无一人,口中大呼遗憾,受到恭亲王一句“同僚”抬举,这等喜悦一时竟然找不着人来同他分享,今后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在乾清宫大殿前踱步,恭亲王习惯沉默,一声不响,万丈日光投下,溅在那道肩梁上凝结成了霜,因人生怒,大概也是喜欢的一种表现。周驿试图转嫁他的情绪,拎着王太平一通点评,“……这人吧当差是没什么好说的,哪位主子用什么药方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明白人也有糊涂的时候,王爷赏得好赏得妙,不点醒他,就忘了自己最该孝敬的人是谁了……”

    恭亲王没有搭理他,骂他一句“唠叨”的余暇也无,披着满身的寒气回到养心殿,丹墀上一人垫着脚张望,是从恭亲王府调进宫当差的小喜子,尾巴似的衔着恭亲王的后摆进了殿,打千儿说,“回王爷,奴才方才从储秀宫静常在殿里伺候的一位宫女嘴里打听到了今日在景仁宫发生的事情。”

    立于南窗前听完事情的经过,折射进玻璃的日光细碎尖锐,覆面有微微刺痛的感觉,折皱了他的眉,“西湖龙井喝得有些腻了,换道茶。”

    周驿应嗻:“王爷想喝什么茶?”

    恭亲王想了想启唇,“上年浙江巡抚进贡的婺州举岩吧。”

    “奴才遵命。”周驿笑道,“之前王爷在浙江巡察驻防那两年常喝,近来喝得确实少了。”窗前的人没有回应,只是望着窗外静了阵子又踅身回到桌案前纵情于四方的奏折之间。

    北京的夜晚来得很仓促,有可能是因为宫墙太高,视野里所能欣赏到的余阳晚景时长有限,也有可能是因为心境起了变化,折进玻璃窗的光总显得稀薄,像半杯荒凉的茶水,失去了盈满时的丰泽。

    这样的缺失消耗的是心里的安全感和归属感,夜来了,郁兮又觉得夜不够长,她心底渐生抵触,不欢迎明天的到来,她并不害怕面对矛盾与斗争,但她的反击仅仅是出于迫不得已的选择,她的斗志不该浪费到那些无聊的事情上,想想就让人感到厌倦。

    临睡前倚在炕罩前上药,觅安按照御药房的吩咐把金伤散干捻在她的患处,再用绢帛裹护起来,郁兮额头鼻尖上沁出一粒一粒的汗珠,却未言一声疼。

    觅安放轻了动作,“奴才以为这宫里的人上人,说话做事都会是雅驯的做派,没想到心肠却这样歹毒,奴才瞧她们是自己的日子过得不顺心,也要给旁人添恶心来着。”

    郁兮道:“早日认清这些人的嘴脸也好,表面上和气,背后里咬你一口更让人恶心,今天是我们没做好防备,闷声吃了个哑巴亏,往后去可要多留个心眼。”说着掀开被子躲在了里面,“出门在外才知还是自己家好,在家还能撒娇闹脾气,在这里不招灾不惹祸,人家还是瞧你碍眼,真讨厌。”

    觅安帮她掖好被口,“格格会不会觉得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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