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郁兮沉吟着问,“北斗星的明暗与否预兆着国家的兴衰与灾祸?这样的占卜方法真的可信么?王爷信么?” 恭亲王凭栏而立,眼底波纹暗涌,“比起日月星辰的告示,我更相信事在人为。一个国家,一座王朝的兴衰在于它的君主,而君主的德行死生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地不能埋,天不能煞。所谓命由我而不由天。” 郁兮不由的偏过脸看向他冷峻弧高的侧影,这一次她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初生帝王的雏形,那双手即将握起天下江山,王朝命数,似乎他探指,即可摘星辰。 这时的她意识到了自己跟他之间的差距,这样一个高高驾驭在云端上的人,或许不久以后,她便要同这天下一起泥首于他脚下,俯身称臣。 郁兮眼里的光黯淡了下来,心里无故有些失落,她收起千里镜藏进了自己的荷包里,心事找准这个空当,朝她的心头碾压过来。 余光里他注意到了她沉重垂落的眼皮,于是便偏过头问,“怎么不说话?” 她唇齿微张,露出了八小颗银牙,似乎因为紧张,脖颈的线条紧绷着,含了一口凉风又喘了出来,福个身道:“王爷,我在想明天入宫的事情,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都说我跟姨母她长得像,依您看,我同贵妃娘娘长得像么?” 他能理解她,到了皇城脚下,不考虑明天所要面临的种种是不可能的。他谛视她,专注,仔细。她瞳仁上凝结的光影,似是天际那只玉盘上的月斑,那里面有他的倒影,身处其中有隐隐微风拂面的感觉。她就是她,他从她身上看不到其他任何人的影子。 郁兮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微微探出下巴问,“王爷?你怎么发愣了?” 他的目光被她截断,从深陷她眼池的困境中得救上岸。恭亲王敛目,冷声道,“不是你问我你同贵妃娘娘长得像不像的么?我不认真瞧你的样子,怎么做比较?” 郁兮愣了一下,又哦了声,心里有种万分别扭的感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难以抓握,听他给出了判断结果,“其实我同贵妃娘娘也不是特别熟,我出宫建府后更是难得见她一次,唯有在一些节庆团聚的场合才有来往,在我看来,你同贵妃娘娘长得是有些相像,不过贵妃娘娘是北京人,性子更加热闹一些,单我个人看来,你们并不像。你问这个做什么?” 郁兮担忧的问:“那我到皇上面前能蒙混过关么?万一要是被皇上看穿,降罪于我,降罪于辽东王府怎么办?” “你多虑了,”恭亲王否决道,“皇上病得梦中时时与贵妃娘娘相会,现实与虚无都分不清楚,又怎能辨得出真伪。” 郁兮福身,“谢谢王爷,我明白了。” “郁兮,”他叫她的名字,虽然是被寒风浸透的嗓音,却给了她莫大的安慰,“我知道你害怕,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有我在,不会有事的。顺利办完这趟差事,宫里自会派人送你回家。” 郁兮鼻子里有些发酸,垂下头咽了咽嗓子说好,“类似的话,王爷同我说过好几遍了,我知道的。” 他从她被月光浇洗如缎的发顶移开视线,心下有了思忖,站在她的角度来说,这个使命也许意味着压力,惶恐,无措。若按以前或者放在旁人身上,他下的令即便采用威胁的手段也势必要让对方服从,他没有关心体谅对方的闲情逸致。 在她面前,他却有无尽的耐心包容,他突然觉得接她入京是个错误,如果不是他闯入她的世界,打碎她平静的生活,此时的敬和格格应该在她的松花湖畔无忧无虑的享受时光。 削藩是不可不为之举,而她的差事并非不得不为之措,她的出现只会给皇帝带来宽慰而不是治愈病情的灵丹妙药,如果没有她,一切也便罢了。只因她长得像皇帝梦中的故人,便要接受他提出的安排吗?这对她来说其实并不公平。 他南望宫城的方向,生平第一次有了较大的犹豫,他怀疑自己的决定,质疑自己的自私,他要尽孝,牺牲的是她短暂的自由。他越想心里越发的乱,甚至觉得眼下就应该重新集结人手送她离京。 他的手在马蹄袖下握了起来,几经踌躇,还是遏制住了这样的冲动,皇帝是位明君,是他的父亲,出于伦理孝道,他应该帮助这位君王生前了无遗憾。他的同情恻隐之心不该发挥在这个时候。 自私的罪名由他来承担,至于郁兮,她要完成的任务并不复杂,并不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