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发了,她坐在床边默默哭了一阵,接着便大声嚎啕起来。 阿笙一直以来都是安安静静的,甚至说透着那么点子安静过头的胆怯,被甫怀之带回来将近四个月,这是阿笙第一次发出这样大的动静。 她哭的满脸通红,几近背过气儿去,嘴里不住地重复“找”和“要”。至于找什么要什么,她本就嘴拙,加之哭得一抽一抽的,也说不清楚。 甫怀之被她“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从床上惊了起来,顶着简单地拢起的发,随意披了件外袍,靠在门框边上揉太阳穴。 “二林。”甫怀之吩咐他的贴身小厮,“去找些零嘴和小玩意来。” 阿笙似乎有无尽的委屈,也有无尽的力气,那层层拔高的尖锐哭号穿透浓重的夜幕,回荡在整个秘书监府邸。 甫怀之实在是被她哭的脑壳疼,他坐到阿笙旁边来,在她背上拍了拍,“不许哭了。” 阿笙把身子顺着他安抚的姿势转了个方向,将那张涕泗横流、惨不忍睹的脸,面对着他,有节奏地号起来。 她号的全情投入,四下不顾。只本能觉得既然这样哭有人理她了,那她只要哭更大声,就能满足她的要求了。 甫怀之忍了忍,终是耐下了性子,“夜里外面多游魂,你若是再哭下去,小鬼都要来找你。” 阿笙对妖鬼神怪没有概念,自然也就没有敬畏,甫怀之的恐吓分毫不起作用。 倒是甫怀之自己,说完一怔,总觉得这话莫名熟悉,好像曾经对着谁在哪里说过一样。 二林火急火燎找来的小零食和小玩具只让阿笙的哭声稍作停顿,并没有起多大作用。甫怀之低头看着那红色的小拨浪鼓,终于想起来,原来他确实曾经说过这话。少年时为了哄那个阿笙,他也做过这样的恐吓。 那个阿笙是个很伶俐的小姑娘,一边抹眼泪一边噘嘴道:“那不正好,让奶奶来看我。” 隔了一会儿又道:“安之哥骗人,我才不信。” 安之是甫怀之爷爷给他取的小字,现在除了心情颇好时的皇帝,几乎没有人会这么亲密地称呼他了。 彼时十几岁的甫怀之左手拎着新扎的河灯,右手拿着一根小树条,树条的另一端握在那个阿笙手中,两个半大的孩子在黑漆漆的芦苇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不信你就继续哭看看。”小少年的甫怀之哄骗她。 小姑娘到底还是怕,啜泣声渐渐低下去。她嘴里犹在不住地埋怨他,怨他非要到什么没有人放河灯的地方放,这下好了,找不到路了。 他们转悠了好久,夜已经很重了,等终于走出那片几乎遮天盖地的芦苇地时,已然月挂中天。哗啦啦的水流声清晰起来,泛着银光的河一下子暴露在眼前,满月的辉光洒满了整个河面。 两支河灯放了出去,写着天真祈愿的河灯颤巍巍地在水中飘着,整个河面只有他们俩的灯,一会儿随着水波分开一点,一会儿又撞到了一起…… 也是奇怪,有些事不想时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冷不丁地回忆起,竟然还那样鲜明。鲜明到甫怀之都能描绘出那个阿笙那日穿的衣服,是件天青的裳和葱绿的裙子。 还有脚底下,是一双绣着梅花的小鞋子。鞋子的面儿是阿笙的娘亲去世前为她做的,她平日里宝贝的很,只有过节时才拿出来穿,那日在河边踩了一堆泥巴,回去怎么刷也刷不净,哭了好大一鼻子。 甫怀之的爷爷为此揍了自家这皮小子一顿,小少年甫怀之第二日顶着伤爬到后山上去,挖了一棵白茉莉种到阿笙家的院子里,小姑娘这才愿意重新搭理他。 …… “今日是中元节?”甫怀之突然问道。 “是。”二林回说。 “去找支河灯来。” 二林没敢说这大半夜的哪里还有河灯,苦哈哈地点头弯腰下去了。接着将府里几个管事全从床上挖起来,“快找河灯去,快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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