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庵梦忆,你倒是有闲情雅致。” “从前在宫里,不过是靠读书打发时间,毓贵妃给了恩典许我偶尔去藏书楼逛逛,那时候四库全书还在修纂,妾怕自己过去也添乱,只在傍晚的时候去,有一回回来的时候下雨了,妾也没有带伞,把书护在怀里,等回来的时候还是淋湿了,妾就站在暖阁里哭。”陆青婵回忆起小时候,眼里带着几分笑,“那时候读的就是陶庵梦忆,可能因着有这么一遭事,记得也格外清楚些。” “若是朕早知道,就给你单独辟一处藏书楼,”萧恪从果盘上拿了一颗葡萄,酸甜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他说,“陆青婵,朕想早遇见你几年。” 这是他一直想对陆青婵说出口的话,他以为自己永远都说不出来,可偏偏在这鬼使神差之间就说了出口,陆青婵的手微微一顿,萧恪索性就一股脑地往外说说,“若是早遇见你两年,朕不会让你学这么多规矩,也不会让你读你不喜欢的女则女诫,朕会在秋狝的时候就把你带去木兰,朕也会教你骑马。”说得多了,他自己也又些赧然。 有些心思无需她懂,萧恪自己明白既可,可有一些他又希望陆青婵能懂,他抬起头看着灯下的陆青婵,她依然是那般安静的样子,萧恪随意地转换了话题:“有没有吃的,朕饿了。” 这个时辰,御茶膳房早就停了火,陆青婵怔了一下,旋即说:“臣妾的小厨房还没停灶,臣妾去瞧瞧。” 不多时,她便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放着一碗汤面。面条细若银丝,上头撒了一层切得细细的葱花。绿色和白色交映,看似寡淡,可带着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陆青婵把碗放在萧恪面前:“今日是皇上的万寿节,在民间是该吃一碗长寿面的,妾斗胆对皇上献丑了。” 面条细软,吸饱了汤水,喝进胃里只觉得熨帖。隔着朦朦胧胧的水汽,陆青婵的五官时隐时现,灯花葳蕤朦胧,她落在墙上的影子和他的叠在一起。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腔子里的心在跳,这股熨帖的暖流像是从心里一直翻涌到了眼眶。 萧恪停下筷子,把白日里的问题又问了一次:“你怕不怕朕?”他说得很慢,一字一顿,可却总让人觉得带了几分惶恐和不安。 这个问题,是他一直想要渴求一个答案的,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个仁慈善良的人,他杀过很多人,作恶的或是无辜的,就在方才,他甚至在陆青婵的面前割破了尔卓的喉咙。他知道她会怕,可心里又希望她不怕。 陆青婵站了起来,对萧恪行了一礼,烛光给她镀了一层金边。她说:“妾怕见死人,怕见血,可是今日,妾不怕皇上。”陆青婵这个女人,是被教条束缚得很深很牢的人,她学会的都是逆来顺受与服从,她回答问题常常以“不知道”“妾知错”“妾有罪”做结,没人能撬开她的唇齿,读她内心深处的词词句句。 因为人人只希望她是一个活在礼数下的皇后。 可她今日知道,萧恪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尔卓意欲唐突臣妾的时候,妾在想,若是皇上在该多好。皇上在,一定能护得臣妾周全。臣妾这么想着,皇上就来了。”陆青婵依旧垂着头,“皇上带妾去南方,带妾去木兰,教妾搭弓挽箭,这些都是臣妾过去想都想不到的事。这些都是皇上给予的,臣妾不怕皇上。” 他曾经牵着她的手带她去见他幼时的好友,也牵着她去慈济寺听梵音暮鼓。他站在她身后,给予她一方土壤,让她和荆扶山答对。这个男人说得少,做得多,他在用他的方式表达一种沉甸甸的情谊。 毓贵妃曾告诉她,作为女人尤其是皇帝的女人,不能太过耽溺于情爱,因为帝王之爱太过稀薄,也掺杂了太多东西,任何人无法完全将其把控于掌心,陆青婵咬着嘴唇,看向萧恪,但是这个男人和她想象的似乎并不那么一样。 萧恪听着陆青婵温声的言辞,方才那颗明明已经吃进腹中的葡萄的味道,似乎又在舌尖弥漫开了,那股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人觉得忐忑,有时又觉得回甘。 在这个流血的夜晚,两个人互相伸出了试探的触角。 有时候,萧恪总会生出一种恍惚之感来,他认为陆青婵和他是类似的人,只不过他的刚硬在外,她的坚韧在内罢了。 “这件事处理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萧恪从炕床上站起身,看向灯下的陆青婵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