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又想起了,想起了先皇临终前那恋恋不舍的模样。所以,所以……,文仲,文仲老弟,你别笑话我,我下不去手!真的下不去手!” “我听说了!在你来之前,我就听说了!”郭威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声音里头充满了无奈。“我又有什么资格笑话你,换了我,恐怕也是一样!” 史弘肇听闻,心里顿时一松,赶紧陪着笑脸承诺,“我,我以后一定会狠狠给他个教训!文仲,我保证,保证!即便不收拾他,也会想办法解决掉他的那些爪牙!” “恐怕只会适得其反!”郭威咧嘴,苦笑,然后轻轻摆手。 小皇帝刘承佑做事如此不择手段,恐怕也与史弘肇过于专权脱不开关系。然而,这却已经成了无解之局。刘承佑做得越不像话,史弘肇就越不敢把权力交还给他。史弘肇越是把权力握得紧,刘承佑则越迫切希望主政,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无论如何,我,我不能让你再吃一次亏!”史弘肇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在缘木求鱼,只是唯恐郭威反悔,迫不及待的大声补充。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种份上,郭威岂能不明白,对方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自己另立新君?又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强打着精神回应,“也没什么吃亏不吃亏的,陛下手里那些死士,不过是些亡命徒而已,想要我命,本事还差得许多!但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君臣之间,会摆明了车马束甲相攻。郭某不忍心让先皇绝嗣,但郭某也不想引颈受戮。所以,史兄,请给郭某一个机会出镇地方!” “出镇?”史弘肇愣了愣,本能地想要拒绝,却心里又实在愧疚得厉害。反复思量之后,也叹了口气,低声追问,“这次,这次你想去哪?” “邺城!”郭威坐直身体,快速给出答案。“郭某听闻,幽州军最近又蠢蠢欲动。” 闻听此言,史弘肇立刻笑了笑,不屑地摇头:“春天时刚刚被你杀了个丢盔卸甲,他们怎么可能还有胆子秋天再来第二次?” “如此,才能保证陛下轻易不会铤而走险。”郭威又看了他一眼,用极低的声音补充。 “你说什么?”史弘肇的眼睛,先是瞪了个滚圆,随即,目光迅速黯淡下去。手扶自家额头,低声长叹:“唉——,没想到,咱们兄弟,居然需要用到这一招来对付承佑!” “如有选择,我也不愿意!”郭威惨然一笑,陪着他唉声叹气。 想当年,开国皇帝刘知远没等把龙椅坐热乎就撒手西去,江山风雨飘摇。史弘肇和郭威两名老帅临危受命,一个坐镇汴梁威慑群雄,一个带领大军东征西讨,呕心沥血,终于使得国家勉强对付过去了几道难关,渐渐走上了正轨。 因此,史弘肇坐镇,郭威出征,就成了惯例。每有警讯,文武百官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种应对方案。地方实力派诸侯和他们在朝廷里的同党,也正是被这种应对方案的所迫,不得不暂时收拾起牙齿和爪子,以图将来。 然而,这回,郭威主动要求出征,却不是为了对付外寇和诸侯。 他要对付的,是小皇帝越来越疯狂的举动,和飞速膨胀的野心。有他带着大军在外,小皇帝刘承佑但凡还剩下一丝理智,就绝对不敢对其他几个顾命大臣动手。而有史弘肇坐镇京畿,也可以最大程度上避免郭允明等人,从背后给他郭威捅刀子。 “唉……”史弘肇叹息,抬手抱住自己的太阳穴,用力揉搓。 “唉——”郭威叹息,闭目。 二人忽然都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各自用各自的方式,化解心中的酸涩。 静,整个房间内,忽然变得死一般的宁静。只有偶尔响起的叹气声,还在顽强地证明,此处依旧存在着生命。 许久,许久,史弘肇终于放下了手,笑了笑,看着郭威的眼睛说道:“也罢,明日早朝,我会极力促成此事。让你顺顺当当出镇邺都!什么时候陛下长大了,分清楚了谁好谁坏,你再回来不迟!” “多谢!”郭威站起身,郑重拱手。这已经是除了废立之外,最好的解决方案。虽然这个方案,存在很多的破绽。 “符老狼垂涎邺都很久了,你要对他多加小心。杜重威在当地,也有许多爪牙漏网。”知道郭威这一走,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汴梁,史弘肇心中忽然涌起了许多不舍。想了想,强笑着叮嘱。 “你也是!”看着史弘肇早已花白的鬓角,郭威心里,也涌上了几丝酸涩,想了想,非常认真的补充,“平素出行,无论去哪都别忘这带上足够的侍卫。朝廷的事情,该撒手,就试着撒手。毕竟江山是刘家的,咱们几个只是受托顾命而已。” “知道了,知道了!我自有分寸!”史弘肇忽然有变得不耐烦起来,皱着眉头用力挥手,“你郭家雀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汴梁城中,不信还有谁敢动老夫?老夫借他一百个胆子!”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