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恨总算减轻了一些,坐直身体,大声断喝。“后路,马某就交给二位将军了。白马营将主已经被马某依照军律诛杀,这个营的兵马,还有那些病重无力行军的弟兄,也全交给你们两个指挥。务必拖住郑子明,让其不敢骚扰我军班师!” “遵命!”耶律赤犬和韩德馨两个齐齐躬身,随即大步上前接过将令。 “二位——”记室参军韩倬犹豫了一下,强笑着叮嘱,“二位将军不妨见机行事,只要多置旌旗,保持号角战鼓声不断,那郑子明没打过几次仗,未必能识得疑兵之计!”“一天,大军今晚趁着黑夜离开,你们兄弟俩只需在此坚守一天。只要把对面那伙乡勇拖上一夜一天,明晚,便可以自行离去。不必,不必非要死守到底!” 内心深处,他一点儿都不认同马延煦的安排,但此时此刻,他却必须维护马延煦的主将权威。否则,恐怕不等郑子明挥师来攻,幽州苍狼军自己就得分崩离析。 “谢军师面授机宜!”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俩,再度躬身。随即,挥手跟诸位同僚做别。从始至终,脸上没露出半分怨恨之色。 众将佐见此,心中愈发感动。偷偷看向马延煦的目光中,也增添了更多的鄙夷。同样是吃了败仗,韩家哥俩好歹能自己承担责任。而姓马的嘴巴上说得响亮,到最后,却要逼着别人替他去死。两厢比较,人品高下立判。 以马延煦的敏锐,当然能察觉大伙对自己的态度变化。然而,身为一军主帅,他有怎么可能为了一时“义气”把自己置于险地?那是对全军将士的不负责,也是对大辽国的未来不负责。所以尴尬归尴尬,他却始终没有调整部署。 接下来一整天,众将佐都忙着整顿队伍,屠宰牲畜,制造干粮,为夜间的长途行军做准备。耶律赤犬和韩家哥俩儿,则将白马营的残兵和卧床不起的病号收拢到一块,着手实施“疑兵之计”。 待夜幕降临之际,一切已经准备停当。马延煦挥动令旗,众将士把衔枚含在口中,搬开西侧村口的封堵,悄无声息地向北匆匆撤离。一边走,大家伙儿一边忐忑不安地回头张望,恐怕韩家哥俩突然反悔,带着一堆伤残也逃出营地,进而惊动了对手,让所有人都死在又冷又偏僻的异国他乡中。 好在那耶律赤犬和韩德馨两个,虽然本事不济,人品却异常地坚挺。居然始终保持着营地内灯火不乱。直到众人走得越来越远,视线已经被完全被夜幕遮断。耳畔依旧隐隐能听见呜咽的画角之声,与大军前几天所奏毫厘不差。 “终究是蓟州韩氏子弟,虽然不太会打仗,担当却比某些人强出太多!”眼看着就要脱离险地,众将佐心里头一松,立刻开始交头接耳。 “可不是么,一开始,大伙就不该过来!” “开始某些人不以为可以捞一份功劳,快速扬名立万么?” “捞个屁,捞了一身冻疮!咳咳,咳咳咳……” “奶奶的,窝囊死了。老子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可,可不是么?差一点儿就,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这一仗,起因牵强,过程别扭,结果尴尬,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可以称道之处。回去之后,马延煦和韩倬两个凭着各自父辈的保护,未必会受到什么惩处。而大家伙儿,却将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摆脱不了此战失利的影响。至于麾下士卒,受到的打击更为沉重。恐怕只要想起此战来,士气就会骤然降低一大截,这辈子,都不愿意再重复同样的过程。 纷乱的议论声,转眼就传进了马延煦的耳朵里,令后者脸色迅速开始发青,眼睛隐隐发红。是老天爷不作美,人力又能如何?马某做错了什么?从头到尾,马某的指挥,都中规中矩,几曾出过任何疏漏?至于当初主动请缨,还不是为了全大辽的汉人着想?马某人所看之远,所谋之深,又岂是身边这些鼠目寸光之辈所能理解?马某,马某还是太心软了,居然被他们逼着下了撤军命令。若是早晨时发狠杀掉几个…… “都把衔枚含上!大军尚未脱离险地,不得高声喧哗!”眼看着马延煦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掌不停地在刀柄处摩挲,记室参军韩倬怕他控制不住怒火,紧跑了几步,冲着正在议论纷纷的将士们低声呵斥。 “韩参军,好大的官威!”众人心里头对副都指挥使马延煦早已失去了敬意,见他一个私聘的幕僚居然也敢出来狐假虎威,顿时撇着嘴大声奚落。 “叫我等不要喧哗,韩参军声音好像比我等高出甚多!” “呵呵,参军还是想想回去后如何跟上头交代吧!我等人微言轻,可以随意摆布!可人家耶律将军和小韩将军的家人,却未必容易像我等这般好揉捏!!” 最后这句话,可是说道了关键处,顿时,令韩倬的头皮发紧,眼前发黑,双腿瞬间发软,差点儿一头栽进路边的雪坑里头。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