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家谱,二位应该都是德字辈吧?可否容某问一下,你们二位的同辈当中,共有兄弟几个?”正困惑间,耳畔却又传来了一句笑呵呵的询问。声音不高,却如冷风一样,直接刺入了哥俩的骨髓。 “嗯!”耶律赤犬和韩德馨二人的身体同时晃了晃,手脚一片冰冷。 蓟州韩氏家族的实力非常强大,可自身也的确称得上枝繁叶茂。他们德字辈儿,光是属于主支的堂兄弟就有十一个之多,其余旁支和远亲兄弟,全部加在一起肯定要超过一百。而二叔韩匡嗣即便权势再大,也不可能把这一百多个子侄辈儿全都提拔到五品以上高位。其中肯定要分个亲疏远近,培养价值的高低。要是有人得到机会却不知道好好珍惜的话,想必二叔那里也不介意把机会转赠换别人。 “二位既然如此年青,就能各领一营兵马,想必都是同辈之中的翘楚!”仿佛担心刚才那当头一棒敲得还不不够重,玉面书生韩倬不待韩德馨哥俩缓过神儿,就又高高扬起了手臂“可若是二位成了别人攻击蓟州韩氏的把柄,不知道枢密使大人,会愿意舍弃多少家族利益,换取你们两个的平安?” “你,你胡说!尽拿瞎话吓唬我们!我,我们不怕,不怕!” “世兄休要危言耸听!我韩家对大辽功劳赫赫,无缘无故,谁会拿我们哥俩当把柄?” 耶律赤犬与韩德馨哥俩大急,梗着脖子低声叫嚷。 对方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根本不用想,如果兄弟俩吃败仗的事情果真影响到了家族安危,恐怕长辈们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们两个当作弃子。这是大家族千百年来的传承之道,换了任何姓氏都会这么干,蓟州韩氏绝对不可能例外。 “两位贤弟稍安勿躁!”韩倬依旧是先前那幅智珠在握的模样,笑了笑,轻轻摆手,“两位可知道延煦兄能如此迅速返回军中的原因?” “他,他送完了物资和奴隶,当然就能赶回来!”耶律赤犬不明白此事儿怎么又跟都指挥使马延煦扯到了一起,晃晃脑袋,带着满头雾水回应。 韩德馨却比他机灵得多,沉吟了片刻,拱着手道:“马将军之所以能如此快返回,得益于朝廷新实施的授田令。但授田令对大辽来说,分明是一件良策。为何又会令我蓟州韩家受到攻击?小弟愚钝,请世兄不吝指点。” “不敢!”韩倬诡异一笑,忽然顾左右而言他,“家祖当年曾经给太祖皇帝献‘胡汉分治’之策,二位以为此策如何?”(注1) “这……”耶律赤犬平素懒得读书,根本不知道“胡汉分治”为何物,顿时被问了个无言以对。 韩德馨的脸色,则愈发凝重。默默沉思了好半晌,才长长地吐了口白气,低声道:“世兄勿怪,鲁公为太祖皇帝所献‘胡汉分治’之策,在当时乃为一等一的良谋。我大辽能有今日之强盛,全赖于此。然我大辽国内,契丹人与汉人始终泾渭分明,恐怕也跟此策息息相关。一国之内,过于强调各族之间的差异,而不能彼此间一视同仁。就好比一家之内过于在乎谁是长房,谁是旁枝,从长远计,未必是善事!” “说得好,那贤弟可知道,家祖为何要给太祖皇帝献此有明显缺陷之策?家祖无目乎,群臣无目乎?若非大辽国满朝尽是无目之辈,几十年下来,朝廷为何明知其有缺陷,却不改之?”韩倬大笑,抚掌,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知音般兴奋莫名。 “这……”天很冷,韩德馨的脑门上,却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说鲁国公韩延徽是个睁眼瞎子,他可没有如此勇气!指责大辽国的所有文官都有眼无珠,那更需要好好称称自家脑袋的重量。如果“胡汉分治”之策的缺陷早就被发觉,却至今没法改变,恐怕答案就只有一个…… “非不为,力不能及也!”抬手迅速在脑门上擦了一把,韩德馨哑着嗓子,以极低的声音说道。“以胡法治汉,则使得汉人争相南逃。以汉法治胡,则契丹各部必对施政者群起攻之。纵使以太祖之神武,亦避免不了其粉身碎骨!” “那授田之策呢?对契丹各部的长老来说,此策比那‘胡汉分治’又如何?”韩倬的追问再度传来,夹在白毛风中间,把韩德馨直接给冻僵在了驮马背上。 注1:鲁国公韩延徽,辽初名臣,甚受耶律阿保机器重。曾经替阿保机出谋划策,灭国数十。阿保机死后,耶律德光,耶律阮也先后对其委以重任。其子韩德枢,21岁便被封为太尉,也替辽国立下了汗马功劳。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