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烧得越旺。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朝寝帐内一推,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谁敢,朕是天子!朕说不让你死,谁就都甭想动你一根指头!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朕护不住你,朕情愿,情愿跟你一起去死。” 最后一句话,宛若刀子般,戳在了郭允明的心窝上,令他彻底失去了抵抗意志。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涌出了睫毛。 自打记事那天起,他遇到的就全是出卖、背叛与伤害。第一个师父如此,第二个师父如此,第三个师父还是如此。明明是他们的错,他们兽性大发。过后,却全都倒打一耙,仿佛是他犯贱主动勾引了他们来伤害自己一般。 他们看不起他,将他当作一块抹脚布。想用的时候抓过来就用,用过之后却立刻就远远丢在一旁,满脸厌恶和鄙夷。 他们从没拿正眼看过他,哪怕他本事学得再好,早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们,他们,还有他们,从没有认可过他的学问,他的能力,他的价值。 郭允明在他们身上未曾收获过半分善意,在整个世界当中,也同样没有。 直到去年的某一天,他遇到了刘承佑。 虽然后者同样给了他伤害,但在每次伤害过后,却始终记得给与成倍,十倍乃至百倍的补偿。甚至,发下同生共死的誓言。 郭允明清楚的知道,那些山盟海誓像窗外的秋叶一样,经不起任何风雨。 然而,这却是他迄今为止,在这个世界上感受过的唯一温暖。 虽然每一次短暂的温暖之后,他都会疼得销魂蚀骨! “爱卿,爱卿,朕与你生一起生,死一起死,天上地下,永不相负。”刘承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热浪滚滚。 郭允明默默叹了口气,将眼泪吸回鼻孔,不再去想。 又一片乌云飘过,秋窗外,雨疏风骤。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声雨声都悄然而止。 郭允明穿好了衣衫,再度坐在了窗口,对着被雨水洗得散发出淡淡金色的秋叶,眼神有些发直。 刚才的那阵风有些大,此刻树下的泥坑里头,已经飘满了斑斑点点的红。而半空中,仍然不断有叶子因为无法承受雨滴的重量,一片片坠下来,零落黄泥。 “爱卿怎么又开始伤春悲秋了?”刘承佑依旧精赤着上身,脸孔和胸前,仍有余红未散。仿佛酒鬼在回味着残醉。“不是说过了么,一切有朕!” “多谢陛下!”郭允明回过头,起身,给刘承佑施礼。“微臣不是伤春悲秋,而是半生坎坷,所以有时候心事便重了些!” “以前有人欺负过你?”刘承佑忽然变得非常敏感,竖起眉头,两眼之中凶光四射,“谁?你别难过了,朕帮你出气。朕杀了他,杀了他们全家!” “谢陛下,微臣已经报复过了!”郭允明又给刘承佑行了个礼,低声坦陈。“陛下恕罪!微臣幼年时是在乞丐窝长大,想不被人欺负,就得下得了狠手。所以,那些仇人,微臣在第一次得到机会之时,就已经亲手送他们上路,未曾留一个到现在!” “好,好,人活着就该这样,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求别人懂我,只求自己心里痛快!”刘承佑丝毫不觉得郭允明杀人的行为有何不妥,反倒赞赏地连连击掌。“爱卿这点最对我脾气,咱们两个,骨子里其实一模一样!” “陛下,微臣不敢!”郭允明后退半步,身体贴上了窗子,笑着拱手。“微臣是凡夫俗子,陛下是云中之龙。” “狗屁!我还想上天行雨呢。想什么时候下就什么时候下,想下几滴就下几滴。让我大汉国年年风调雨顺!”刘承佑低声骂了一句,不屑地撇嘴。“那可能么?爱卿,你说那可能么?咱们君臣之间,何必再说什么龙子龙孙的瞎话?” 郭允明被说得无言以对,只能摇头讪笑。 刘承佑虽然生性阴柔狠辣,但在他面前,却从来不说瞎话。也从来不拿自己当什么天子龙孙。这让郭允明有时候会非常感动,恨不能使出全身力气,辅佐对方做一个真正的千古明君。 一个千古明君,纵然身上有些小疾,史书上所关注的,也应该是他的不世功业吧! 就像大唐太宗,纵然杀兄屠弟逼父,并且把弟媳妇给按到了床上,后世提起他来,谈得最多的依旧是“贞观之治”,依旧会满脸敬仰。 正想得心中一片火热之时,耳畔却又传来了刘承佑讨好的声音:“爱卿,朕把王章挪个位置,把三司完全交给你如何?”(注1)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