鸮与世人口中的夜猫子,到底是不是一种东西,却没有一个人有兴趣去分辨清楚了。 侧耳细听,今晚的夜猫子叫声,竟然比平常密集了数倍。并且中间好像还夹杂了大量的野鸟悲鸣。忽然间,又有一大群野山鸡慌不择路,直接从火堆上飞过。翅膀不小心被火星燎燃,惨叫着从半空中落下来十几个。 然而,众人却没有任何心情去嘲笑鸟类的愚蠢,更没有任何心情去火堆旁擒杀已经烧掉了毛的野山鸡。百鸟夜惊,意味着有大队的兵马正在快速朝这边迫近。而除了西南百里之遥的泽州团练,大伙在这一带,根本不可能遇到任何友军! “各营整队,骑兵上马,步卒贯甲列阵!”韩重赟的略显稚嫩的声音猛然在大伙耳畔响起,隐隐带着一丝战栗,“不管来者是谁,天亮之前,不准其靠近营墙!” “整队,整队!” “步一营向老子靠拢!” “步二营,步二营,把家伙抄起来。当兵吃粮,关键时刻就别拉稀!” “步三营,步三营……” …… 众指挥使迅速做出了反应,叫喊声在临时竖立的营寨内此起彼伏。听到熟悉的呼唤,队伍中的老兵们立刻丢下手里的吃食,从脚下捞起兵器和铠甲包裹,一边朝自家都将靠近,一边快速收拾全身上下的行头。而队伍中的新丁,则像没头苍蝇般,绕着一个又一个火堆东奔西跑,满脸惨白。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两手空空,脚步踉跄。还有个别胆子已经吓破了的家伙,干脆直接跪在了火堆前,双手抱头,前额及地,嘴里发出凄厉的哀嚎,“饶命啊,饶命啊,小人只不过是为了混碗饭吃——” “临阵脱逃者,斩!” “不服号令者,斩!” “扰乱军心者,斩!” “乱跑乱窜者,斩!” 韩重赟迅速抽出横刀,大叫着跑过去,用刀侧狠狠抽打沿途所有接触者的屁股。窄窄的刀身,立刻抽得这群胆小鬼血肉飞溅。纷乱的哀嚎声迅速减弱,新丁们一个接一个停住脚步,四下张望。然后又是“轰”地一声,仓惶逃向自家都将身旁,以免动作慢了,白白遭受一场皮肉之苦。 “临阵脱逃者,斩!”“不服号令者,斩!”“扰乱军心者,斩!”“乱跑乱窜者,斩!”亲兵百人将韩立,带着几十名彪形大汉,小跑着跟在韩重赟身后。一边用带鞘的横刀四下抽打,一边反复重申军令。 在他们一道努力下,营地内的慌乱终于宣告结束。四个步军指挥,三个骑兵都,一个亲军指挥,分前后三层,呈垒字形列在了营盘内,队伍虽然不算十分齐整,却也不至于被敌军杀个措手不及。 “呜——呜——呜——”低沉却刺耳的号角声,猛然在距离营地三四百步外的夜幕中响起,带着明显的惊诧与不甘。 偷袭失败了!袭击者的主将,没有料到韩重赟等人的反应如此迅捷,不得不临时调整战术,将偷袭改作强攻。很快,人喊马嘶声,就在号角的来源处缓缓涌起,瞬间就变得极为嘈杂,压过号角的回响,压过呼啸的山风,压过雕鸮的狂笑,将山区的静谧,搅了个支离破碎! “他们绝对是有备而来!他们对老子的行军路线了如指掌。”韩重赟的眼睛里,射出两道闪电,心中同时乌云翻滚。“被出卖了,老子一路上千怀柔,万怀柔,就差跪下来求肯堡主寨主们不要再拿自家和庄丁的性命当儿戏。但他们,却根本不愿意放弃昔日土皇帝身份,不愿意再做一个普通百姓!” “他们不是一般的庄丁,堡寨的豪强,舍不得给庄丁配这么好的马匹!”正当他怒不可遏之时,宁子明的声音,忽然在他耳畔响起。不是很高,却足以将他的心神从愤怒中唤醒。 “不是庄丁,庄丁身上没这种杀气!”杨光义的声音紧跟着传了过来,仿佛刻意较劲儿般,接着宁子明的话茬补充,“都是见过血的硬茬子,十有八九是从太行山上下来的。奶奶的,别等老子抽出手来。否则,一定打上门去,将他们挨个犁庭扫穴!” “别忙着夸口,先说说今晚怎么打!”韩重赟艰难地笑了笑,低声说道。 第一次领军独当一面,若说心里头不紧张,那纯属自欺欺人。更何况对面此刻显露出来的敌军规模,已经超过了自己这边两倍之多。而黑漆漆的夜幕之后,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对方的同伙。 “怎么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杨光义脸上的表情却是轻松得很。俯身从得胜钩上摘下骑枪,高高地举过头顶,“第一都,给我喝阵示威!杀——!”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