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有问题,杨时毅的确是第一时间知道的,正如李清所说,他的确想要叫停。 卯榫是极其重要的一环,如果这上面出现问题,要再试验制造出合适的卯榫,短则数月,长则数年。毕竟这是用在前所未有的大船上的部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杨时毅知道,向来自负的皇帝是不能接受出现这样的意外的。 在他迟疑之中,他察觉在翎海现场督造的司礼监众人,竟无一发声。 直到海船失火,佳木出现在海擎方家。 杨时毅看到了一个可怕的黑色布局。 司礼监办事从来仔细,对皇帝忠心耿耿,皇帝一定知道了卯榫不合之事。 不可靠、完不成的东西,那就干脆毁掉,倒是皇帝向来的性格。 更重要的是,这案子会引发好几方势力的动荡,而皇帝,却能在这种动荡中获得巨大收益。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他的工部,多年来他大权独揽,皇帝只怕早就想找机会敲打他了。 再次便是东宫跟海擎方家。 之前因为修小运河不成,皇帝心中记恨着方家呢。如今,好一个现成的机会送上来。 当然,“机会”也可能是人为创造的,比如方家的方秀异在外行事张扬,如被有心人笼络设计,他自然乖乖上钩买了佳木,坐实了现成的把柄。 如今借着这烧船的案子,皇帝敲了两方的势力,而且在荣王的助力下居然把修小运河的地拿了回来,不费吹灰之力。 让杨时毅觉着庆幸的是……这案子里有个舒阑珊。 假如不是舒阑珊找到了藏木之地,把那失而复得的木材找回来,杨时毅不能想象他工部将何以为继,将如何填这个亏空。 虽然不太敢去想象,但杨时毅隐隐能看见,假如真的如此,那位高高在上于龙椅上的九五至尊,一定不会同情他杨时毅,反而会露出猫戏老鼠般的得意笑容,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为填补这个亏空而绞尽脑汁。 幸而,还有一个“舒阑珊”。 杨时毅看着那只鸟儿的踪迹消失于晴空之中,微微一笑。 他觉着,自己该正面会一会他那位“小师弟”了。 这天,阑珊从清早起床开始就不停地打喷嚏。 她揉揉鼻子,几乎怀疑自己又着凉了,但是并没有头晕头疼的感觉。 飞雪道:“你怎么了?” 阑珊道:“不知道,有些心神不宁的,兴许是有人背后在念叨我。” 飞雪扬眉。 阑珊伤感地叹息道:“这个年十五,都没有跟阿沅和言哥儿一起过,他们一定很想念我。”话未说完,又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 等阑珊洗了脸收拾外出,去公事房的路上,却见江为功的小厮宝财在那里嘀嘀咕咕的,满脸不忿。 阑珊从后面敲了他一下:“你在念叨什么?” “舒丞,”宝财见了她,忙行礼,又道:“还不是之前的捡了的那个东西?少爷非得叫我还给温郎中的那两个随从,我听话还给他们了,他们两个非但不感激,还用看贼一样的眼神看我,就好像我从里头偷了他们的钱一样,我还不知道吗?那包里根本没有一文钱,我偷偷看了的,原本只是一颗看着像是药丸似的东西,他们还问东问西的,早知道就不该还给他们,随便扔到哪里也比受这气强。” 阑珊疑惑:“他们问什么?是不是原本里头有别的,只是摔倒的时候掉出来,他们才这样的?” “不是!”宝财摇头道:“捡起来的时候我就看过,束着口的地方栓的紧紧的,我当时捏过了,我们少爷一定也捏过了,小叶子一定也知道!那只有一颗小圆的药丸而已,哼,他们凶巴巴地问我看过了没有,还骂我不许随便拿他们的东西,呸,难道我还能尝尝不成?谁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 阑珊见他愤愤的,就安抚道:“不要紧,横竖咱们无愧于心就是了。别理他们。”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你拿着去买糖球吃吧。” 宝财忙道:“这怎么好,叫少爷知道又要骂我。” 阑珊笑说:“他骂你做什么?这钱还是我从他哪里借来的,就等于是他赏你的呢,快去吧。”阑珊的钱之前都给了小顾的姐姐,此后便又跟江为功借了些许傍身,幸而她用的机会也不多,花销很少。 宝财年纪到底还小,握着钱便欢天喜地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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