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却看向李尚书,一时踌躇着没有动。 皇帝看在眼里,笑道:“李爱卿也坐吧,本就不叫你拘礼,何况这还是在你家里。你是她的义父,你不坐,她怎么敢坐?” 李尚书闻言忙也谢恩,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半坐了。 阑珊这才跟着谢恩,在晏成书身旁落座。 皇帝道:“你会不会下棋?” 阑珊敛眉垂首答道:“请皇上恕罪,臣女不善此道。” 皇帝笑道:“不打紧,朕知道,人之一生,能有一技之长,专业之精,已经是难得可贵了。你善于工造,这便是你的天赋,通身的精力自然都在那上头,在别的事情上必然会疏忽欠缺些,一方有余而一方不足,这才是人之常理。你若是事事都能,全才如神,那才是真正可怕呢。” 阑珊道:“多谢皇上嘉赞,臣女愧不敢当。” 皇帝道:“这不是客气,也不是违心夸奖你。是这天地之间阴阳平衡的大道理。所以才有那种‘情深不寿,强极则辱’的古话,只有谦谦君子,如玉温润,掌握着适度分寸,才会进退有度,游刃有余的,你说对吗?” 阑珊听到“情深不寿,强极则辱”,又说什么“适度分寸”,便低头道:“皇上所说,字字都是金玉良言,臣女谨记于心。” 此时晏成书轻轻地咳嗽了数声,又忙告罪道:“请皇上恕老朽御前失仪之罪。” 皇帝不以为然地笑道:“晏爱卿不必如此,谁没有个病痛之类的?方才你同朕下这一局,只怕劳了神了,李爱卿,你陪着他下去歇息罢。” 李尚书在朝为官大半辈子,皇帝从未来过府中,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皇帝为何而来,李尚书自然心知肚明,当即起身领旨。 阑珊也早起身扶住了晏成书,晏老转头看着她,眼中似有隐忧,阑珊安抚地一笑:“我替老师谢皇上恩典了。” 晏成书这才同李尚书一块儿去了,如此内堂只剩下了皇帝跟阑珊,连雨霁都悄然地退到了门口。 皇帝道:“你坐吧。” 阑珊便仍坐了回去,皇帝问:“你身体怎么样?” “回皇上,已经没什么大碍。” “不用瞒着朕,孩子如何?” 阑珊看向皇帝……他知道了?转念一想,当然,就算没有昨儿在东宫的那一番惊动,皇帝只怕也早得了消息。 但是这到底是吉是凶,却尚未可知。 阑珊低头:“……大夫说,孩子,甚是顽强。” 皇帝看着阑珊,她低垂着头,看不清脸色,却清楚地看到有一抹透明的泪滴稍纵即逝。 “朕知道,你受苦了。”皇帝突然冒出这一句。 这句倒像是贴心的话,但毕竟君心如海,谁知皇帝到底打什么主意。 阑珊略觉惶恐,她想站起身来,手摁着桌子,却有些使不上力气:“皇上……臣女不敢当。” 皇帝道:“你的才干,本不输给工部任何一个人,却因为身份所限,礼法体统约束,当初朕不得不革除了你的官职,至于你离开京城的缘故,朕也能猜到。荣王宁肯不回京覆命也要去追你,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的错。” “皇上,”阑珊咬牙,终于站了起身,“臣女知道所行的事情不容于律法,皇上只革除我的官职已经是从轻发落,臣女心中只有感激。另外荣王的事……皇上若要怪罪,还是怪我吧。” 皇帝淡淡道:“怪你做什么?难道朕也是那种不明理的君王?朕的儿子朕很明白,若非荣王自己愿意,你能牵着他去?何况,自古以来所谓的红颜祸水,不过是男人们为自己找无能的理由罢了!” 阑珊大为震惊,没想到皇帝竟说出这样又通透又振聋发聩的话,作为一个帝王而言,也算是惊世骇俗了,她一时竟无言可答。 皇帝又说道:“不过你放心,朕谁都不会怪,荣王虽然抗旨,但阴差阳错的也查明了官银沉船之案,倒是因祸得福了。朕这把年纪,已经知天命了,兴许这冥冥之中,都有天意。” 阑珊很意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