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移,又一次停在了商晏的右手上。 商晏的肤色因为常年隐居绝影峰,加上病痛的折磨而偏惨白,然而这只手的颜色比他的脸色更加糟糕,几乎有些发青。虽然凌韶几乎是两天没有合眼通宵达旦地借助无尽治好了断臂的伤,但是他本人似乎并不太习惯这只失而复得的右手,当他移动身体的时候,右臂总是慢一拍才跟上整体的动作。 商晏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跟着低下头,稍稍挪动了一下右臂,虚虚握了个拳。他依然用左手握着星盘:“我从来不知道剑还能化成剑骨。钟桀魔祖并不是个剑修,无尽也不是一把剑骨铸成的本命剑。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心里习惯于认定我的剑与右臂是一体的,无尽在回应我。” “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当初应该把遗恨带出来的。”殷梓别了别嘴,语气有些琢磨不太清的惋惜。 商晏没忍住笑了起来:“遗恨选择的主人是你,不是我,既然你不想要,它自行折断那便是它的脾气。魔剑有灵,那就是遗恨选择的结局,未尝不好。” “师叔原来的剑叫什么?”殷梓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商晏反而愣住了片刻,似乎回忆了一阵这才回答道:“问心,我的本命剑叫这个名字。” 殷梓立刻想起来那院子门上流着血的匾,眉间微动:“是师叔自己取的么?” 商晏又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稍淡:“不,是师父取的。” 殷梓脸上的表情僵硬了片刻,才听到商晏问道:“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是商晏的?” 终于到了这个问题,殷梓别了别嘴:“在那个村子,我看到你留下的石板了。” 商晏侧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点什么:“怪不得我总觉得那个村子有点熟悉。” “……”殷梓捏了捏鼻子,总觉得这个回答并不意外,“那里的人还记挂着你呢,说是听到你的死讯,好多见过你的人都难过到哭出来了。” 商晏于是笑:“他们记挂的也不是我,是晏圣人。” 殷梓是第一次听这句话,只觉得有点憋屈:“你不就是晏圣人么?” “我不是。”商晏终于抬起右手,按了按额角,指尖的温度很低,“商晏可以死,但是不可以废……这句话并不只是为了玄山,也是他们心中的我,他们以为的晏圣人是个无所不能的神话,他们可以接受商晏死去,让神话画上一个终点,却不可能接受商晏变成这样,让神话破灭。阿梓,晏圣人是晏圣人,我是我。” 殷梓侧着头看他,半晌跟了一句:“师叔是师叔。” 商晏被逗笑了:“是,那阿梓也是阿梓。” 凌韶一回来就听到了后两句毫无营养的对话,不禁感到一阵头疼:“我好歹是去探路了,你们能不能抽空担心一下我?” 殷梓听到声音懒洋洋地回过头:“我们这七天都已经走了十几遍了,还能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相信你肯定走不出去。” 自从他们进到这间听雨阁之后已经过去了七天,在反复搜索了这间小楼之后,他们终于确信这栋楼就真的只是一栋久无人居的普通居所,没有任何机关暗道。而他们掉头前往谷外的行动也并不顺利,那迷雾当中无疑并不是他们所知道的世界,无论他们是直行,还是蒙住眼睛,或是以灵气聚集成线标记来路,他们也依然绕回了这座山谷。 显而易见,山谷并不打算就这样放他们离开。 “所以你们就这么安心地打算在这儿了却余生?”凌韶语调末位略微抬起,像是有点不敢置信。 殷梓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当然不会,钟桀魔祖既然能出去,那我迟早也能,最不济你多等等,等我渡劫飞升了再出去。” 凌韶被这个回答震慑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说笑的。”商晏终于没忍住,“她在等时机。” “时机?”凌韶总算回了神,转向了商晏,“什么时机?” 殷梓别了别嘴:“这里是听雨阁,还没下雨呢。” 凌韶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说……” “望花涧确实能看到鲜花,那听雨阁一定是用来听雨声的。”殷梓看向了商晏,正对上商晏带着赞赏的目光。她的声音稍微停了一下,这才继续说了下去,“钟桀魔祖给这里取的名字,大概并不是随意找的风雅的名字。” 凌韶没关注对面的气氛,倒是听得打了个哆嗦:“所以缠身狱,真的能追着人跑么?” “……”殷梓扭过头咬了咬后槽牙,“现在担心缠身狱有点早,先等下雨吧。” 这回他们没有等太久,这天入夜的时候,山谷里终于阴了,等天色彻底暗下来,就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作者有话说: 花重:我想留下。 其他人:不,你不想。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