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猜测吴相国得罪了哪位贵胄,谢宝真却清楚幕后操作的是谁。 九月初,谢宝真去了一趟安平寺。 自从上次中元节永盛寺大火后,朝廷对各寺庙的管辖便严格了些。谢宝真也是提前了好几天报备登记,才得以入寺会见元霈。 元霈依旧是素面朝天,鹅蛋脸越发清秀水灵,一边给谢宝真煮茶,一边笑道:“你此时应该是忙着和祁王兄你侬我侬才对,怎的又来了我这清修苦地?” 谢宝真跪坐于团蒲上,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白烟,眨眨眼软声道:“想你了。” “说实话。”元霈白了她一眼,素手轻捻紫砂壶盖,一点点撇去茶汤上的浮末。 “家中无聊,便来看看你。”顿了顿,谢宝真问,“最近思绪颇多,有什么能让我静下心来的么?” “无聊?怎的不找你的九哥去?”说着,元霈丢给她一卷经书并纸笔,“若是浮躁,便抄抄《心经》罢。” 谢宝真假装没有听到元霈的调侃,慢吞吞研墨,叹道:“不说这个了。霈霈,你何时回宫呢?洛阳城那些贵女们总是拿腔作势的,和我谈得来的又大多嫁人了,只剩一个你,想见一面还得跑上几十里地。” “我啊,我不回宫里了。”元霈道。 “不回宫了?”谢宝真讶然,看了眼四周清净庄严的庙宇,问道,“你不会真的要同大长公主一般,在青灯古佛下了此残生罢?” 元霈将泡好的茶注入白玉茶盏中,递给谢宝真一杯,“皇兄准我在宜寿里的景乐寺旁建一座长公主别院,修整好后我便搬进去吃斋念佛,待三年期满,兴许我便招个驸马入赘。” 后面那句话说得半真半假,谢宝真润墨的手一顿,狐疑道:“你真这么想?淳风哥哥呢?” 元霈摇了摇头,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端着茶盏,轻松道:“我已是看破红尘,顿悟了。喜欢一个人更多的是包容和成全,而非掠夺,谢长史那样的人是不甘于折翼平庸的……我一厢情愿,执着于过往又有何用?” 见谢宝真不说话,元霈笑问道:“你怎么啦?” “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我挺愿意你做我嫂子的。” “我也挺愿意你做我嫂子的。” “……”元霈这么一说,谢宝真才露出恍然的神情,猛然抬头道,“对噢,我竟是从未想过。淳风哥哥是我的亲兄长,祁王是你的亲兄长……” 若她们都能得偿所愿,岂不是互相成了对方的嫂嫂? 可惜,不是每个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 “霈霈。” “嗯?” 谢宝真吹了吹抄完的第一页心经,将其搁置一旁,“你刚刚说‘喜欢一个人应是包容和成全’,那如果喜欢之人做了不好的事,也该包容他成全他吗?” “那要看情况。”元霈下意识滚了滚手中的念珠,方思索道,“世间没有绝对的善恶,若是杀一人而救百人,也未尝就是穷凶极恶呀。” “如果是独对我一人好,而负尽天下人呢?” “善恶报应,福祸相成,势必会被天下人反噬之。” 闻言,谢宝真打了个寒战,笔尖顿在宣纸上,浸出一团深色的墨渍。 “祁王兄那人虽然行事极端了些,万幸对你还是百依百顺的。”元霈安慰她道,“还记得那夜大火,他突破火海包围将你珍视于怀的模样,连我看了都十分动容。” “他是对我很好的。”谢宝真叹了声,笔尖继续在纸上游弋,“可我害怕他越走越远,最终和正道背道而驰,也心疼他……那日在祁王府,我听见那个浑身是血的汉子咒骂九哥,每一字每一句还未伤到他,便先一步刺痛了我的心。” 顿了顿,谢宝真抖着浓密的眼睫道:“他明明,对我那么好。” 傍晚下起了瓢泼大雨,等到雨停时已是夜色沉沉,路上泥泞水洼不便赶路,元霈便邀请谢宝真在安平寺留宿一晚,顺便也尝尝寺里有名的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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