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澜起身拱手,清冷道:“我与侯爷一见如故,她懂我。” 谢临风知晓朝中暗流,将小儿子交还到妻子怀中,起身道:“阿澜,信阳女侯受越国公一案牵连,已被抄家禁足,连少得可怜的那点儿军权都尽数上交天子。皇上要将越国公的势力连根拔起,你与女侯来往密切,万万当心。” 对于长辈兄弟的规劝,谢澜并未多言,只平静道:“我心有情义,不惧生死。”说罢,握拳抵着鼻尖轻轻一咳。 谢宝真想起前年春祭,扮演东风君的信阳女侯宁三娘双剑起舞,有着雌雄莫辨的飒爽英姿。当时谢澜作为琴师奏乐,灯影阑珊下,是否就此将那一抹英姿烙入心中? “都是成年人了,自己该知道怎么做。”谢乾发话,这个话题暂且告一段落。 但皇上大肆收权的阴云并未就此散去,依旧笼罩在洛阳宫城的上空。 吃过饭,谢宝真和哥哥们玩了会儿射覆。 七哥谢朔连输了十几把,钱袋空空,忙告饶道:“不来了不来了!宝儿射覆,何时这般厉害了?” 那年夏末初秋,谢霁眸色复杂,带着深深的眷恋和不舍,对谢宝真道:“宝儿不是一直想学射覆的技巧么?我教你。” 如何推演,如何占算,少年用沙哑的嗓音细细道来,那般温柔耐心,犹在眼前。 谢宝真情不自禁翘起唇角,将赢来的钱尽数收入自己囊中,笑着请示梅夫人道:“阿娘,我赢钱啦,可不可以去街上逛逛花灯?” 女儿大了,也不该总是关在屋子里。想到此,梅夫人道:“你许久没有回来洛阳了,出去走走也好。” 谢乾补充:“看你哥哥们谁有空的,陪你一同去。” 亥时,一抹阴云缓缓聚拢,遮住了满月的光华。 宫城外,祁王府的马车缓缓驶入铜锣街。 谢霁刚从刑部问审回来,指尖还沾着牢狱阴冷的霉味。 马车颠簸,车中燃起的熏香亦被摇得丝丝缕缕散开。谢霁擦完手,曲肘顶在车窗上,手撑着太阳穴闭目假寐。 街道空旷,视野黯淡。道旁的屋脊上传来一声瓦砾的轻响,谢霁倏地睁眼,几乎同时寒光乍起,数支羽箭带着呼呼的风响刺破车帘,朝谢霁扎去! 马儿长嘶,人立而起。 护行的关北最先反应过来,拔刀低喝:“保护公子!” 车子在突如其来的刺杀中骤然停下,车帘内安静了一瞬,继而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撩开帘子,将那射入车内的冷箭尽数丢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叮叮当当的一阵响。 关北松了口气,一刀斩断马车横木,道:“公子先走,这里交予属下善后。” “要活口。”喑哑的嗓音,冷得可怕。 “是!”关北领命,拔剑斩断迎面飞来的冷箭,命令亲卫道,“上屋顶,捉活的!” 远处花灯绵延,却照不亮皇城的黑暗。 这种小场面,根本无需谢霁亲自出手,关北自会搞定。谢霁弯腰钻出马车,眸中映着刀光剑影一片混战,淡然地翻身上了马背,一拍马臀,顺着铜锣街往下而去。 上元佳节,阖家团圆,谢霁却是孤身一人混迹于洛阳城中,没有方向,只任凭马儿奔走。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跑累了,打着响鼻停下,在原地尥蹶子。黑暗在身上褪去,谢霁从漫无目的的冷寂中回神,抬眼望去,前方人影憧憧,一派灯火通明,热闹的声音扑面而来。 原来竟是到了平康里的灯街,看花灯的人摩肩接踵,怪不得如此热闹。 谢霁下了马,走入灯海之中,混入热闹的人群。 他衣着不凡,手背上还被箭矢刮破了一道口子,正淌着一线血。人群那样密集,有人看见了他手背上的血迹,都用奇怪且惊疑的目光打量他。 谢霁最讨厌被围观,不由皱起了冷俊的眉,漂亮英挺的眸子霎时变得更锋利,更可怕。 恰巧路过一个面具摊子,谢霁停了脚步,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年七夕之夜,小少女踮起脚尖,将一只白色狐狸面具轻轻罩在他脸上,轻声哼道:“九哥你快戴上这个,免得总是招人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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