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来得及瞧上一眼,船身微晃,好不容易拼凑全的‘泥人谢霁’又轰然坍塌,四分五裂。 这般残缺不全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他本人。 “公子,永乐郡主来了。”关北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霁猝然回神,有些仓皇地将泥人碎片扫入盒中收拢,刚盖好木盒盖子,便见船帘被撩开,雪团子似的小少女披着一身霜雪弯腰进来。 刹那间恍若隔世。 两人一个坐在案几后,一个站在船帘边,隔着一丈远的距离静静对视,一时间说不清谁的眼里情绪翻涌,谁的面上又难掩激动。 九哥变了好多。虽说依旧是一身白衣胜雪,可眼里的锋芒和浑然天成的贵气,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的。 谢宝真如此想道。 踟蹰良久,她垂首看着脚尖,一如既往轻轻唤了声:“九哥。” 谢霁幻想过无数次两人相见的场景。当初毕竟是自己不辞而别,又数次冷落谢宝真的热忱求见,她大概是委屈的,伤心的,愤怒的…… 唯独不该是这样令人心疼的乖巧甜软。 谢霁身形绷紧,将装着碎片的木盒搁置案几下,哑声开口道:“坐。” 他怎么……这般冷淡? 谢宝真心中闷了一瞬,很快调整好心情跪坐于谢霁对面,伸手抚平斗篷上的褶皱。 小炉上煮水正沸,咕噜咕噜的,是这船舱内唯一的热闹。 “天冷,可要杯梅子酒暖身?”谢霁问。 谢宝真轻轻嗯了声。 于是谢霁匆匆烫了杯子,从炉上热水中拎出酒壶倒酒。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一杯酒倒得生疏且不稳妥,好几次险些溅出杯外。 好不容易倒好,他将酒杯递过去,谢宝真伸手接过,两人的指尖捧在一起,瞬间勾起无限旖旎的回忆。 谢宝真愣了愣神,谢霁却是先一步松开,清了清嗓子道:“趁热喝,驱寒。” 谢宝真失落地‘噢’了声,唇瓣轻轻沾了沾杯沿的酒水,抿了两口,方道:“你知道的,九哥。只要你说两句贴心的话,便是再大的风寒我也不怕。” 她这句话说得别有深意。 寂静了片刻,谢霁暗中攥紧五指,方抬眼道:“我约你前来,是想让你从今往后,离我……远一些。” 谢宝真浑身一颤,放下酒杯,睁着清澈的眼看他,“这是何意?” “我们现在在一起,不合适。”谢霁的面色很冷淡,眸子又黑又沉,仿若云墨翻涌,短短几个字说得云淡风轻,却又用尽一生力气。 “九哥,这样的话你不可以对我说……” “我是说真的,宝儿。你我如今身份悬殊,再搅和在一起,对彼此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是不是我爹和你说了什么?”谢宝真眼里有水光闪现。 谢霁调开了视线,喉结极度吞咽,方道:“不是。离开你,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想,既然注定此时要分开,便不该离间她与家人的关系。若要恨,恨他一个人就可以了,将来…… 将来,他用命来给她赔罪。 “不要再说下去了。” “宝儿,抱歉。” “不可以再说下去了!”谢宝真眼圈儿泛起了湿红,绞着斗篷的毛边,问道,“我只问你一句,谢府三年你待我的点点滴滴,对我说过的每一句情话,是否都是真的?” 她的眼泪、她软糯的鼻音有多大的杀伤力,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