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抬手, 将落云挥得远些,甚至不曾确认周身已无人烟,手一伸就拽住了周莺, 把她捞进自己怀抱里。 他的氅衣,因在外站得太久而变得又凉又硬,她的脸颊贴在他前襟上,隔着氅衣,隔着袍子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 顾长钧捧着她的脸,叫她仰起头。 他居高临下地瞧着她红透的面颊,蒙了水雾的眸子,小巧的鼻子和精致的唇瓣。 他喉结滚动,一低头,嘴唇落在她额上。 顺着挺翘的小鼻子一路向下吻落,噙住花瓣儿一样的唇,本欲蜻蜓点水般地亲近就变成了再也分不开的痴缠。 周莺小手扣在他前襟,吓得脸色发白,使劲地推他。 这院子里人来人往,落云也不知走得够不够远,若是给人瞧见,她哪里还有命在? 顾长钧按住她后腰,叫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待强行将火气压住了,才气喘吁吁地放开她。 周莺慌忙拉开距离,此地无银地撩着头发。 顾长钧心底叹了声,负着的左手压住右手,怕自己再将人扯过来。 “三叔清晨在此,有、有事吗?”她红着脸问。 “周莺。”那个名字,低回慢转,从他口中溢出来,“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吗?” 有些真相即将揭开,必然会对她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他不能不先知会她一声。 周莺抬起眼,目光恍然。 “我是说,你还记得自己的生身母亲吗?” 周莺张了张嘴,摇头想说记不得了,可眼睛不受控制地发酸,口中发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记得。”他叹了声,抬手抚了抚她的脸。 “是个疯子,不必记挂着。”他无力地安慰,转念又道,“可你,知道她的身份吗?她是谁,你父亲是什么人,她有对你提过吗?” 周莺生命里的前五年,是暗无天日的五年。 她跟在一个哑嬷嬷身边,没见过母亲温和的样子,记忆里有交集的时刻,耳畔不是母亲的哭泣,便是咒骂。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是孽种,是不受欢迎的存在。母亲恨她,恨她毁了她的人生,毁了她的爱情。 恨她的来到,恨她的模样,恨她的脸。 周莺咬住嘴唇,凝眉摇了摇头。 她那时还太小了,偶尔母亲梦呓般说起,她也不大记得了。 她没见过自己的父亲,记忆中唯有养父,偶尔带了好吃的好玩的来瞧她。她自小就向往,希望能有个像养父那样高大干净的男人宠着自己,疼爱自己。 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母亲睡梦中哭醒举起手里的蒲扇打她,养父突然出现,握住母亲的手,用悲悯的眸子看着她道:“还不快跑?” 那个瞬间,凝成了生命里最美的一幅画。 也是小小她对温情的全部寄望。 后来母亲身故,她被养父收养,虽不受养母待见,但她仍旧感恩。 那是她幼年唯一的一束光。 也是仅存了一点点温暖。 顾长钧抚了抚她的头发,低声喊她的名字:“周莺……” 周莺仰着脸,晨曦下抬眼看见他一身霜色,眸光却柔和。 多久了,他不曾用蔑视的眉目瞧她。 他眼底有了温度,灼热甚至滚烫。 熨帖着她渴慕温情的那颗心。 饶是这条路根本走不下去,她也义无反顾的跟着他走了。 他吻下来的那瞬她没有推开他,以后就再也推不开他。 极致的渴望令他不住向前迫近,他这样的人,要么不给情绪摆布,要么下定了决心,就再也不会改变。 他从那刻就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想要她。 “若我说,”他低低地道,“我想和你一直一直走下去,你怎么想?” 周莺眨了眨眼睛:“我……” “周莺,你信不信我?” 他问得未免太过郑重。周莺心里一紧,蹙眉瞧他:“三叔,发生什么事了?” 顾长钧笑了下,像冰雪消融在晴阳下,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声线里带了几许宠溺味道:“不管什么,交给我就行了。你只需跟着我,别回头,嗯?” 周莺似懂非懂的望着他,不是她蠢笨愚昧,实在是有些事她不敢想。 她只懵懂地点了点头,已经走到这一步,她没想过要嫁人了,能留在这个家一天,就尽可能的对他们好,就足够了。 顾长钧也不强求她必须拿个什么样的态度出来,所有的事他来处理就好。是他先动了情犯了错,没道理要她来承担什么后果。 顾长钧打量她一遍,淡淡收回手,缓声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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