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湿润了,伸出颤巍巍的手想拉住他。 周莺扶着老夫人,小心地将老夫人送到顾长钧手里。 距离靠近,顾长钧挽住母亲的手,同时转过脸来,朝周莺点了点头。 他走得太久了,久到如今瞧见他本人都叫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入宫前换过衣裳,卸了甲胄,穿朝服入宫拜谒,此刻身上染了宫里供的龙涎香味道。 他看过来的目光深沉而热烈,虽只是匆匆一瞥,也叫周莺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她垂下头去,脸颊的灼热一路烧到耳根。连白净的脖子也泛上了淡淡的粉。 陈氏热情地在前道:“老太太念着你,非要在二门上等着不可。侯爷这回回来,暂可不走了吧?眼看又是一年年关,但愿往后都是太平日子。” 战事来得急,事先京中一点儿消息都没露,传顾长钧失踪那会儿,京里谣言四起,都觉得日子不太平,甚至都有富户举家南迁,怕战火烧到京城来。 顾家不但牵挂着京城的安危,更挂念着在前线的顾长钧的安危。连陈氏说这话时眼眶也热了。 老夫人手冰凉,紧紧攥着顾长钧的袖子。 顾长钧笑笑:“二嫂放心,不会走了。” 扶着老夫人先行进了门,顾长钧在炕前坐了,抬眸瞧着进门方向,瞧周莺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顾长钧瞥了她两眼,才回过神专心答老夫人的问话,“儿子身边亲卫得力,不曾受伤,母亲放心。” 又道:“皇上准了几天假,母亲要去上香还愿,儿子可陪侍在侧,或是往别庄小住几日,都依母亲。” 是想宽慰宽慰老夫人,多留在身边陪伴一二。 老夫人哪里不知他事忙,知他不过哄自己高兴罢了,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抬眼见周莺和春熙各捧了东西出来,老夫人朝周莺招招手:“快,把姜水给你三叔,驱驱寒气。” 周莺依言靠近,捧着那水盅屈膝喊他道:“三叔。” 开口有些迟疑,又似乎是怕,顾长钧从她手里接过东西,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指头,周莺倏地收回了手,触电似的心跳乱跳。 不妨身后的春熙手上不稳,端着的托盘倾了一下,她端的是滚烫的热茶,人就站在周莺身后,眼看那些茶水就要泼在周莺的背上。 老夫人变了脸色,不及开口说话,电光石火间,顾长钧已伸臂一捞,抓住周莺的手臂将她带到自己身旁。 托盘上的茶壶歪了,两只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老夫人还未说什么,于嬷嬷已冲进来喝退了春熙:“主子们跟前当差,你这是干什么呢?笨手笨脚越发不省事,还不退下?” 春熙满脸通红,险些掉下泪来,匆忙伸手拾起那些大块儿的碎瓷片,连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顾长钧沉着脸没有说话,陈氏忙打圆场:“这孩子许是见侯爷回来一时高兴……” 老夫人摆摆手,叫春熙退了下去。 小丫头们轻手轻脚地进来收拾了地上的碎片,顾长钧的手还牢牢扣在周莺的手腕上。 她挣了下,红着脸小声地道:“多谢三叔。” 当着人这般亲密,叫她心惊肉跳。 老夫人的目光在他的手上掠过,很快别过头,吩咐于嬷嬷道:“去瞧瞧厨上的酒菜好了不曾?” 顾长钧就趁机起身:“母亲,儿子先去沐浴。” 老夫人点点头,想叫周莺送送,半途却转了话锋,道:“于嬷嬷送侯爷出去。” 又吩咐:“多备些热水,给侯爷备着厚衣物换。” 于嬷嬷应了,随在顾长钧身后出了门。 老夫人又吩咐周莺:“去把你去岁酿的果酒取来,待会儿给你三叔斟两杯尝尝。” 周莺去了,老夫人垂目沉默下来。 陈氏笑道:“侯爷回来,娘可高兴坏了吧?” 老夫人没答,却是叹了声:“老二家的,你觉不觉着,侯爷哪里不一样?” 陈氏一怔:“怎么不一样了?似乎是瘦了些……” 老夫人摇了摇头。 适才顾长钧牵着周莺的手腕,好久都没松开。瞧丫头的神色,依稀是有什么。 但愿她是想多了吧…… 屋里酒菜齐备,一家人简单吃了些东西,约莫子时方散了。顾老夫人叫人给周莺打着灯送回青萝苑,顾长钧没有急于告辞,他坐在那儿,眉目低垂,似有话要说。 “母亲,儿子有一事,未曾得母亲首肯。” 顾老夫人转过脸来,定定瞥了顾长钧片刻,他那张脸,从稚幼少年,长成今天这个威严端方的男人。世人都传他凶名,连她这个做母亲的在他面前说话也是多加考量才敢开口。这样一个人,连婚事都不敢强加给他,当年他说妻子要自己来挑选,她就一直悬着心却不敢多事,如今他要说什么,顾老夫人心里已经约略有个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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