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轻声道:“于妈妈正伺候老夫人用药,六姑娘先等等。” 安和公主是装病,于老夫人是真病。 念浅安忙无声点头,悄悄挪到门帘边,支愣耳朵偷听。 于妈妈边喂药边道:“有公主和驸马爷在,六姑娘且吃不了亏。您怎么就真跟着病了?外头如今都在传,说是您不满公主为母不尊,公主不孝顶撞您,把您气病了不说还称病不肯来尽孝侍疾,连带着驸马爷也不让来。” 于老夫人躺在床上哼哼,含在嘴里的药半天咽不下去,苦得仿佛老嗓子都净是酸涩,“我担这个恶名无妨。我不做恶婆婆,她就得做恶媳妇儿了。” 于妈妈抿着嘴笑,喂药的动作说不出的温柔,哄老小孩似的叹道:“您啊……面苦心甜,这苦药合该多喝一碗。” 于老夫人继续哼哼。 念浅安愣住了。 她好像偷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 安和公主是不耐烦做皇家典范的,但这么多年和于老夫人互掐互坑,婆媳不和归婆媳不和,外人只当热闹看,却鲜少指责过安和公主的不是。 上不慈下不孝。 于老夫人越是端着婆婆架子插手驸马房里事,越是不管家里家外地针对安和公主,越是没人过多关注安和公主生不出儿子的“黑点”,反而大有人同情安和公主,摊上这么个不讲道理的婆婆,饶是宗室公主也难为人媳。 于老夫人是恶婆婆。 少有人说安和公主是恶媳妇儿。 真香。 念浅安感动哭,边呜呼人间处处有真情,边一爪子掀开门帘,“祖母,我服侍您吃药!” 倒把于老夫人吓得喷药,险些病情加重,抖着老手一顿狂咳,边咳边嚎,“我苦命的安安啊!怎么就托生在那么个娘亲的肚子里啊!这摊上的都是什么事儿什么人啊!” 于老夫人好会演哦! 念驸马父爱深沉,于老夫人的母爱更加深沉。 念浅安摸着鼻子再次干笑,任由于老夫人搂着她拍啊拍,只觉于老夫人的干嚎仿佛天籁。 李菲雪却是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只觉楚延卿和念浅安的“美谈”仿佛惊雷。 她坐立不安地来回走动,掀起门帘连声催问,“六殿下还没从刑部回来?” 陪嫁进皇子所的大丫鬟知木、知土忙摇头,一个道还没回,一个转身去打探。 李菲雪停在门边,攥着门帘的手慢慢收紧。 楚延卿要娶的,怎么会是念浅安? 前世念浅安伤重而亡,和刘青卓的婚约不为人知。 今生念浅安早早和刘青卓私下退婚,算计徐月重不成反而结识了柳树恩,现在柳树恩成了楚延卿,二人的亲事几乎板上钉钉。 前世她和念浅安春宴落水,“柳树恩”并未陪在徐月重身边,自然不曾出手相救,更不曾如今生似的传言甚嚣尘上。 她遗漏了什么? 她错过了什么? 一切的一切,仿佛是从念浅安被“柳树恩”所救开始的、改变的。 竟是这样,竟是这样! 李菲雪松开微微汗湿的手,交握双手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又想起前世灵堂受辱的那一幕。 前来吊唁的魏明安和楚延卿站在滂沱雨幕中,看向她的冰冷目光中满是骇人的难解情绪。 线的两端,一头是楚延卿,一头是念浅安吗? 不止。 从前世到今生,这三个人似乎有着旁人无法窥探的隐秘维系。 李菲雪缓缓展开双手,无声捂住脸,慢慢、慢慢扬起笑容。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她终于,找准了可以赎罪的人。 穷尽一生,在所不惜。 李菲雪扬起脸,随手拨开碎发,笑容明亮慑人,“酒。去御膳房点酒菜做宵夜,我要好好庆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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