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下意识咽了下喉咙,干咳一声,竭力掩盖自己惊讶的神情,若是沈氏在的时候发这笔钱,到她这儿就不发了,那下人们定会觉得她这个新夫人比不过先头夫人,秦氏可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可若不想听,就得拿出银子来,本来过年的银子就紧张,还要多个一万两出来,她从哪儿弄去? 想了半天,秦氏说道:“这红封嘛,发是一定会发的,只不过,我想发点跟先头夫人不一样的,她发银子,那我就发物件儿好了。” 账房先生一愣,然后点头:“哦,发物件儿应该也是好的,不知道夫人要发些什么?” “上回庄头来回禀,说今年收成不错,粮食丰收,库里还积着不少谷子,若是不把这谷子处理掉,等到明年新谷子出来,庄子里也没地儿放,干脆就发给大伙儿好了,你去跟大伙儿透透风儿,今年各家吃的粮食,夫人一力包了,都用不着买了。” 账房先生听到这里,终于明白秦氏的意思了,这新夫人拿不出银子,又不想失了面子,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拿吃不完的旧谷子做开年红封,也是头一回听说,一包旧谷子能值几个钱? 这风声他要提早放出去,还不知道要被人骂成什么样儿呢。 从西芩园出来,他也没去回事处,只埋头回了账房,可不想管这吃力不讨好的闲事了,反正他就是个出账的,夫人要发粮食,可跟他没关系。 怪不得人们都说年关,年关,不仅是老百姓家里的年关不好过,秦氏管着的伯府年关也不好过,吃的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用花银子去买,今年伯府的铺子效益比往常要少了一大半儿,原因就是五家赚钱的铺子,全都给顾青竹要去了,留下的一间米粮铺子还稍微好点,其他什么灯笼铺,香烛铺,也就能维持个不亏损,根本没有盈利富余。 巧妇难为无米炊,她纵然有把伯府上下打点好的雄心壮志,可也耐不住囊中羞涩,所以,不得已之下,只能把府里所用东西的规格,一降再降。 就连年夜饭的种类也从原来的五十六道,节省为二十六道,一大桌子人围坐在一起,喝喝酒,吃吃茶,饭菜也没见不够。不过还是有几个姨娘暗地里数落来着,说今年的菜不如往年多,不如往年好吃云云,秦氏只当没听到。 除夕守岁完,秦氏呵着暖进屋,屋里烧着地龙,顾知远坐在烛台下看书,秦氏进去之后,按照顾知远的习惯,给他泡了一杯香茶,顾知远头也不抬,接过茶水就喝。 喝了两口就放到一边,趁着翻页的时候说了一句: “茶没味道,怎么像是换了?” 秦氏在挑烛芯子,闻言笑道:“哦,原来喝的那种,铺子里没了,年底买的人家儿多,卖断货也是有的。” 顾知远抬眼看了看她,点了点头:“是啊,京里富贵人家多,喝的都是这类香茶,下回早些去买,其他茶总觉得不对味儿。” 秦氏敛下眉目笑着应答:“是,等过了正月里,我再派人去,这些天,您将就着些。” 顾知远随意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第43章 武安侯府的年是在宫里过的。 祁皇后穿着尊贵不凡的明黄色凤袍, 与元德帝高座帝台之上,明艳动人。 武安侯府今年风头最劲。祁暄坐在殿上喝酒, 看着父亲在帝台之上与元德帝说话, 君臣和乐, 言笑晏晏, 这种时候,时光倒流的感觉最强烈。 谁能想到, 如今的风光在五年之后将发生逆转。姐姐失宠,侯府犯错, 皇帝打压,就连太子的地位都岌岌可危, 什么君恩似海, 简在帝心, 不过是镜花水月般的言辞。 “三哥,我敬你一杯。” 祁暄回头, 同父异母的弟弟祁晨一派乖巧工整的对自己举杯,他笑容爽朗, 落落大方,完全继承了他艳绝十三坊的姨娘那容貌,叫人见了很容易有好感, 从小到大,总是跟在祁暄的屁股后头,一口一个三哥三哥的喊着,祁暄有什么好东西, 也都会想着这个早早就失去生母的弟弟。 可他是怎么回报的?父亲去世以后,武安侯府接连遭逢打击,最困难的时候,他提出分家,几乎分走了祁家小半数的家产,并且都是现银,以至于让武安侯府陷入被动,亏得青竹运筹帷幄,勉力将侯府稳住,才不至于被他拖垮。祁暄记得自己被贬出京城的时候,这小子连面儿都没露,也算是绝情了。 举杯相碰,祁暄饮下手中酒,祁晨喝完酒就顺势坐在了祁暄旁边: “三哥,这些日子你都忙什么呢,总看不见你归家,我从学堂回来,每每想找你说话,可总是遇不到你人,你跟我讲讲打仗的事儿吧,我还没出过京城呢。” 祁暄又倒了杯酒,意兴阑珊:“打仗有什么好讲的,你好好读书就够了。” “三哥……你是不是忘了说要带我出京去看看的?我生辰那日,你说完了没几天就随爹上了战场,这事儿耽搁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