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杆子身材,瘦得一身皮包骨,两个黑洞洞的眼窝子,看人总阴惨惨的,被他盯一眼就让人浑身发毛,真真比鬼还可怕。 便有个女鬼怯生生道,自己就是死在掖幽庭里,曾亲见纪公公的霸道惨绝。他在掖幽庭里就是天王老子般的存在,无论是手下还是犯妇罪婢,对他稍有违抗就是死路一条。他还有些无法言说的古怪癖好,以折磨女子为乐趣,在他手里被折磨致死的罪婢不知何其多…… 众女鬼讨论半宿,最后一致得出结论:苏柒敢救这个掖幽庭的逃婢,定然没什么好下场! 仿佛是女鬼的话特别灵验,翌日清晨,苏柒便“有幸”见到了传说中的罗刹鬼纪公公。 负责守乾西殿的老太监,本是个偷奸耍滑又懒散的家伙,此时却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开了大门点头哈腰地迎接:“纪公公请!” 麻杆子似的纪公公跨进门来,眼皮都不抬一下,只冷冷问道:“听说如今住在乾西殿的,是个失宠的才人?” “是,是!”老太监惶恐答道。 “如今是死是活?” “想来……理应……还活着罢。”老太监心中愈发没底:他终日里不是喝酒就是打牌,已许久没进内院看过一眼。不过话说回来,进了乾西殿的妃嫔,死活还有谁关心呢。 老太监不明白,这位罗刹鬼纪公公为何突然关心起那个废才人的死活,但揣度他话中的意思,忙陪笑道:“便是活着,估计也活不几日了。” “玩忽职守的东西!”纪公公冷声道,“实话告诉你,昨夜掖幽庭的一个罪婢,趁看守不备逃了出来,十有八九便是逃进了你乾西殿!今日杂家特来拿她回去!”说着,向身后两个小太监吩咐,“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搜!” 尖嗓门和公鸭嗓两个,从甫踏进乾西殿的门就脚软腿打颤,但听纪公公吩咐又不敢违抗,只得硬着头皮,上刑场似的一步步往里走。 屋内的苏柒守了春月半宿,此时刚伏在床边打了个小盹,便被鬼藤用枝蔓挠耳朵弄醒:“快醒醒!有人来了!看那麻杆子身材吊死鬼的脸,十有八九就是罗刹鬼纪公公!” 苏柒迷迷糊糊听得心中一惊:罗刹鬼亲临,自然是为找春月而来。 她着急地在屋内来回踱了两圈,也没发现可以藏匿春月的地方,鬼藤绕在床梁上荡啊荡,看着苏柒干着急,热情问道:“可要我帮忙?” “你能把那罗刹鬼干掉么?” “开什么玩笑。”鬼藤嗔道,“但我可以帮你继续装神弄鬼把他吓跑啊!” “他自己就是恶鬼,可不是好吓的。”苏柒想着,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现身去会会这个罗刹鬼,说不定还能见招拆招,替春月挣得一线生机。 想至此,她心一横,开门走了出去,立在门前提声质问道:“大清早的,何人喧哗?!” 两个小太监正被纪公公骂着“仔细我扒了你们的皮”,硬着头皮往里走,骤然听到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抬头见昨夜的白衣女鬼赫然在眼前,立时吓得大喊“鬼!鬼呀!”顾不得纪公公的吩咐,转身撒腿就跑。 纪公公气不打一处来,喝骂道:“大白天哪来的鬼?!杂家回去就把你们俩变成鬼!”却赫然看到立在眼前的女子:一身带血的白衣,凌乱飘扬的发丝,以及那张无血色的脸上,一双似曾相识的大大眼睛…… 一瞬间,那被深藏心底多年的记忆,如同毒刺般冒了出来,记忆中也是这样一双眼睛,美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偏偏噙着仇恨的血泪、饱含绝望地看着他,对他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做鬼……鬼……纪公公顿时呼吸急促起来,颤抖着伸出一只枯骨似的手指,“你是……你是戚……” 他口中骤然吐出的一个“戚”字,让苏柒亦有些惊讶,冷声问道:“你认得我?!” 她这句话在纪公公听来,俨然是另一种意思:那女子说,做鬼也不会放过他……如今,是真的化身厉鬼来寻仇了?! 这可怕的想法,让纪公公浑身都僵硬了,望着缓缓向他靠近的“女鬼”,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失声叫道:“不是我!当年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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