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不好,什么叫治不好?” 郑太后眼神阴鸷地扫视着跪了一地的太医,声音如淬了冰,压低了,慢慢地又问了一遍:“给哀家说说,什么叫做,治不好?” 众人都凛然,目光纷纷地投向左前方一名朱衣男子身上。 僚属的视线让那人如芒在背,头顶上郑太后垂下来的阴冷视线更让他如坐针毡。 把这件事应付过去就辞官回乡去! 他咬着牙,不知道多少回生出了急流勇退的念头。 郑太后慢慢地发出一记上扬的“嗯”声。 朱袍的太医俯着身,手撑着地面,头上沁出冷汗来,诺诺地道:“殿下/身体本就孱弱,又跌伤了头,这,这头上的事,就是元化神医在世,也不能一一说得明白。如今臣等也只能以药为殿下续着元气,实在是不能擅用大药,强行使殿下醒转过来……” 郑太后森森地道:“前几日/你们可不是这样说给哀家听的。” 朱袍太医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鬓上的汗,面上只是不敢出声。 郑太后目光又在众人身上巡视了一周,忽然问道:“哀家记得太医院的院正另有其人。” 她轻描淡写地问道:“是哀家传不来他了?还是他死了?” 第72章 罗敷媚(2) 郑太后语气轻描淡写的,但同她前后的态度合在一处, 就愈发显出阴冷来。 朱袍太医连连地磕了几个头, 话在嘴边滚着吐不出声。 这话要怎么接? 杨院正得了天子的谕旨, 从此只在凤池宫中行走,专为贵妃娘娘调养身体,因此不便再前来宁寿宫支应? 他不说话, 也抬不起头来, 从落在他头上越来越冷厉的视线里, 也知道郑太后的耐心正一点一点地消磨。 他咬了咬牙。 死道友不死贫道。 老杨大人既然有陛下的旨意, 想必就算是太后娘娘问责, 也不虞脱罪之道。 他赶在郑太后再次发声之前开了口,诺诺地应道:“杨大人得了陛下的差遣, 这些时日并不在太医院点卯。” 郑太后冷笑出声。 她道:“就是有你们这等谗僭之徒,坏了哀家和皇帝的情分, 倒教你们从中装乖卖巧, 首鼠两端。” 朱袍太医愕然, 不由得微微地直了直身子,急切地想要开口争辩一二。 郑太后已经冷冷地叫了一声“瑶翠”:“把这个背主的佞幸给哀家拖出去, 把先帝爷寄存在哀家这里的廷杖请出来。” 侍立在一旁的瑶翠原本也大气不出一声, 到此才柔顺地应了声“是”, 就有三、四个健壮的训诫嬷嬷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把那朱裳的太医捂着嘴拖了下去。 人躯在地面上磕磕绊绊的声音一直响到了院垣外头,不多时就有低而闷的哀叫声断断续续地传进厅中来。 郑太后说翻脸就翻脸、说掌刑就掌刑,把满屋子的御医都震慑住了。 她从罗汉榻上站起身来, 在跪了一地的鹦哥绿官袍当中徐徐地扫视一周,若有所指地道:“哀家只要睿儿安全无碍地醒过来,赏功罚过,哀家从不手软!” 众人都不由得觳觫叩首,口中唯唯,只是谁也不敢冒出头来打包票说“可以治好”。 郑太后略站了站,就由身边的宫女嬷嬷们拥簇着出门去了。 殷长睿被迁进了郑太后的寝宫里。 郑太后/进了门,就看到缩在门后的方椅里,呆呆地低着头坐着的红衣少女。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殷/红绫抬起头来,看见郑太后走进来的身影,下意识地蜷了蜷手臂,喃喃地道:“姑母。” 郑太后对上了她煞白的一张俏/脸,就不由得生出些愠意,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殷/红绫低下了头。 绮罗金玉堆里娇养出来的天潢贵胄,短短时日里已经憔悴得隐隐脱了相,下巴尖都瘦成了扎手的模样。 她只觉得郑太后并不想在这里看到她,就低声道:“红绫知错了。” 站起身来往外去。 郑太后被她这副没有生气的模样气得肺疼,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刚想叫她“站住”,内室里女官玉枝却脚步匆匆地走了出来。 “太后娘娘,”她面上有些惊喜也难掩的焦急,道:“您回来得恰好,殿下刚刚还念叨着您。” 郑太后顾不上别的,当即问道:“睿儿醒了?” 拔脚往屋里来。 玉枝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道:“没有,仍旧是昏睡着,只是这会子在梦里叫人……” 殷长睿被安置在老檀雕镂的小床篮里头,原本将作监拿金丝楠木现做了一个,却被郑太后狠狠地申斥了一番,说“棺材板子拿来给殿下用,你们是何居心?唯恐哀家的睿儿寿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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