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与他心心相通。 想起他退朝回宫来之前,朝中那些推皮球打太极的老臣,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乌古斯通纳尔也姓乌古斯,他同西番的汗王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为此唇枪舌剑的,甚至还要派人去西番好好地打探一二。 通纳尔是不是乌古斯汗的私生子,又有什么关系? 重要的是,这个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离开了大齐的京城。 殷长阑唇角笑容微冷,但看着容晚初的目光却温暖柔和,道:“不必担心。” 容晚初怎么可能不担心。 这世间不会有人比她更懂得殷长阑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她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的手,唤道:“七哥。” 殷长阑拍了拍她的手,道:“内忧未靖,我不会轻启战端的!” 打仗最怕身后的人捅刀子了。 容晚初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安抚和决意,微微地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劝说。 她笑着挽住了殷长阑的手臂,道:“伤口裹了这一上午,要不要换一回药?”又开玩笑似地道:“我来服侍陛下。” 小姑娘软软的手指头在他伤口边上摸来摸去的,身上浅浅的花果香气像片海似的把他淹没其中…… 殷长阑只是想一想,都觉得不太能行。 但他对上女孩儿亮晶晶的,把担忧和关切都压在了底下,只剩下纯粹温柔的眼睛,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我的阿晚了!” - 一时心软和放纵小姑娘在他身上煽风点火、肆意妄为的结果,就是等到重新坐在了勤政殿的龙椅上,听着底下的群臣又开始新一轮的互相攻讦的时候,殷长阑还觉得背上伤口的周围麻酥/酥的,痒到了心里去。 偏偏拈着胡子的杨老院正还在旁边正气凛然的,说“陛下血气雄浑,勤换着药粉、束带,伤口长好的时间也要比寻常人快上许多”。 殷长阑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底下的“朝廷肱骨”们互相揭底/裤,一面心里不着边际地思量着该把老杨太医安排到什么地方去,才不显得他屈用栋梁之才。 ——又能稍解他心头之恨。 分辖鸿胪寺事的礼部侍郎因为大理寺卿指责自己“监管不力,以致出此纰漏”,气得拿起笏板追打了大理寺卿七、八步,转头就把五城兵马司拖下了水:“……领城门卫事,如何不谋其政!值如此盛事,本应早做防范,却因为卫守的疏忽,枉纵狂徒,放虎归山……” 已经托病许久没有上朝的行兼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容玄渡难得地露了个面,就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面沉如水,稳如泰山,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 殷长阑微微一哂。 他把目光落到了坐在最前头、拈须沉默许久不置一词的甄恪身上。 甄恪眼睑低垂,像是对天子的目光一无所觉。 看来他今天是不想说话了! 殷长阑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听着他们这个时候看似无所顾忌、实则克制而目的明确的对话,抽丝剥茧地将每个人安放在利益版图正确的位置上,这样的事于殷长阑而言已经轻车熟路,但他在这个时候却难以抑制地生出种厌倦来。 在这里与这些人浪费生命,还不如回去陪着阿晚吃一盏茶,说一说话。 他拂袖而去。 勤政殿中吵吵嚷嚷的群臣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野鸭,声音都戛然而止,眼睛瞪得大大的,全然没有想到这位天子会做出如此不顾惜颜面的举动。 站在队列后头充作个木头桩子,全程没有插过话的御史大夫翁博诚几乎要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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