桩前头。 甄漪澜一路都紧紧跟着容晚初,嫣然含笑,一副似有话说的样子,让容晚初回眸打量了她一眼,含笑道:“甄姐姐可要上我的车?” 甄漪澜微微笑了笑,欣然地道:“如此就叨扰贵妃娘娘了。” 容晚初一时摸不清她的来意,与她一道上了辇车,就微微地合了眼养神。 甄漪澜却像是心神还沉在撷芳宫似的,忽而若有所感地长吁口气,道:“心病还须心药医!” 容晚初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道:“冬时气燥,就是有些时症也是常有的事。我瞧着霍姐姐精神还好,想来是那些个太医下些太平方子,为了不担申斥,就全推到心病上头去。” 她笑道:“横竖也不能有人钻进心里头,瞧清楚是不是真个有病!” 甄漪澜被她这样当脸噎了回来,只微微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她与容晚初在凤池宫门口作别,又上了自己的车辇。 车声辘辘,行走在禁宫的青石甬路上有轻微的颠簸。 侍女琥珀跪坐在车厢的地板上,替她重新染了一回指甲,拿细绢把凤仙花汁密密地包上了。 甄漪澜垂着眼打量着满手的细帛,面上的神情喜怒莫辨。 琥珀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何以没有把那日……她同容大公子……” 甄漪澜斜斜地睨了她一眼。 琥珀就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甄漪澜将手搭在了车厢的搁木上,纤细白/皙的手指也随着辇车行走而微微颤动。 她嘴角一深,似乎露出个温柔而模糊的笑容来:“一入宫门深似海,重帏深下莫愁堂。这又不是什么令人欢喜的好事,惊动了贵妃娘娘,岂不是反生不美。” 琥珀听得半懂未懂,却难以抑制地生出一点凛冽寒意来,深深地埋下了头去。 - 除岁之夜是宫中的家宴。 升平元年的除岁夜,宫中的人丁比泰安年更简薄许多。泰安皇帝驾崩后,昔日的嫔妃媵妾都被郑太后以雷霆手段送走,进了西山皇陵寺为大行皇帝祈福。 原本在这个时候该已经得了正经封位,进入后宫填补空缺的秀女们,偏偏又都被容贵妃以“天子恩恤”的大义遣回了家。 以至于这一年的宫宴里,与座的女眷竟只有太后郑氏、贵妃容氏、贤妃甄氏、德妃霍氏,加上并没有被乃父牵连而保留了封号的馥宁郡主殷/红绫。 加上天子本人,和十二皇弟、尚在襁褓之中的殷长睿而已。 宽阔轩丽的殿宇中高炉流香,金泥设地,来自西域的舞姬脚踝上缚着红绡和金铃,在芙蓉花饰的犀皮巨鼓上翩翩起舞,鼓声与伶人掌中的丝竹声宛转相和。 拨弦子的乐工停了手,用玉片打了两节拍子,就撮起唇来,喉带震动着发出起伏的歌吟。 酒过三巡,郑太后手中执着高觞,将殿中寥寥的几桌席案环顾一周,面上忽然显出颓意。 她举尊向殷长阑,规诫式地道:“皇帝崇简崇孝,哀家心中宽慰。只是我殷氏皇族,受天之命二百载,如今竟显出如此凋零之态,皇帝不可不以为诫。” 年轻的皇帝穿着玄色的衮服,山川星辰和蟠龙黼黻的章纹在他襟领肩背蔓延而下,因为宴饮的缘故除去了冕旒,露出一张俊美而凛冽的脸。 这张脸正微微地垂着,修长的指掌握着双牙镶银筷,在碟中一段鱼腹里仔细地翻动,箸尖碰上一截晶莹透白的细刺,就搛住了丢在一旁。 他神色专注,以至于郑太后说话的时候,只得到了他微微的一个抬首。 郑太后等了片刻,没有得到该有的回应,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酒樽。 金木相击,发出一声略显沉闷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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