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的先生脸上有几道黑红的伤疤,算是毁容了,据说是永嘉之乱南渡时毁于战火,很多人在这场战乱中失去生命,家人,毁个容司空见惯。 先生瞥了一眼对面排起的长队,说道:“今日提前散学,你们走吧。” 孩童们行了一礼蜂拥而出,只留一个六岁多的男孩在原地,正是庾太后苦苦寻找的琅琊王司马岳。 琅琊王趴在窗台上对着烧饼店流口水。 先生摸出五个钱来,“你也去——吃完再练字。” “多谢先生。”琅琊王抓起钱就跑了。 人去楼空,教书先生提起红泥小炉上的喷白烟的水壶,将热水浇在手巾上,然后将浸泡过热水的手巾敷在脸上,过了一会,用手巾揉搓脸颊,居然把脸上几道可怖的疤痕给撕下来! 原来是个美男子,正是王悦。 做完这一切,楼梯传来脚步声,清河推门而入,手里拿着纸条,“庾太后把曹夫人软禁在台城,要我们带着琅琊王回去。” “什么?”向来淡定的王悦也不禁变了脸色,拿过字条细看,反复看了三遍,将纸条投入小炉子里烧掉,“不能把琅琊王带到台城去,这样庾家人就掌控了所有皇子,他们将来可以为所欲为了。” 清河挂念曹淑,问道:“曹夫人怎么办?现在建康城中领军和中护军都在庾家人手里,琅琊王氏的五千部曲经过王敦之乱,剩下不到一千,根本无力闯进台城救曹夫人。周抚和灌娘驻守在襄阳,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王悦说道:“你莫要着急,这一切透着古怪。信中说这是庾太后一人所为,庾亮并不支持,不想和琅琊王氏为敌,有庾亮牵制庾太后,母亲性命可保。” 清河回想起王敦两次起兵勤王时,庾太后楚楚可怜,把她请到台城去对付王应时的情景,“皇权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把人变得面目全非,没想到庾氏当了两年年多的太后,就恩将仇报,软禁了曹夫人。她明明知道我和曹夫人情同母女!” 你和她本就是母女,亲生的。 王悦安抚的拍着清河的手背,“庾太后不是威胁你,是在威胁我。我先去台城和庾太后谈判周旋,你带着琅琊王去找郗鉴,此地不能久留。如果我能和庾太后谈拢,那就罢了,如果谈不拢……” 王悦沉吟片刻,说道:“庾家人这两年明目张胆铲除异己,七位顾命大臣除了庾亮,只剩下一个无权无势的尚书令卞壸,朝中积怨已深。郗鉴手下十万军队,还有周抚灌娘他们在襄阳,你们先文谏,实在不行,做好最坏的打算,只能兵谏了。” 清河面露忧色,“又要打仗啊,王敦之乱才过去四年。” 王悦安慰道:“你们手中有琅琊王,将来可以以外戚庾氏意图谋反的名义讨伐庾亮,庾亮这两年只在建康城花心思,还没来得及往外伸手。建康城之外,依然是司马家的天下,有琅琊王这枚活旗帜,还有你清河公主,加上郗鉴周抚荀灌他们,定一呼百应。” 都数不清是第几次打来打去了,一切都驾轻就熟,清河最关心家人安危,“你们要及时从建康城逃出来,到时候我会派人去接应你们。” 曹淑的安全要紧,两人当即分开行动,一南一北,王悦南下去建康城,清河带着琅琊王则一路向北去兖州投奔郗鉴。 次日,芜湖城的免费私塾“问道斋”里毁容王夫子家里老母亲病了,携妻带儿请辞去探亲,不过这个书斋平时聘了五个夫子轮流教,走了王夫子,又聘了新老师补上。 王悦虽不是曹淑亲生,但是他在心里,养恩大于生恩,曹淑的重要性要高于生母羊献容,他走水路,日夜兼程,两天就到了建康城。 先在娄湖别院和父亲王导见面,在上唇以及下巴贴了一圈假胡子,看起来和表哥贞世子王悦有所区别,然后父子一起去往台城。 进入台城时,一阵北风起,刮起了盐粒般的小雪,王导王悦都穿着雪白的狐裘。 一队中领军侍卫阻止王导继续前行,对王悦说道:“太后只见曹驸马一人,这边请。” 父子两个对视一眼,王导说道:“我要见到我夫人,否则曹驸马不会跟你们走的。” 王悦握住了父亲的手,“我也要先见到曹夫人一切安好,才能见太后。” 军官去回话,过了一会儿,一个宦官过来引路,将父子两个送到灼华宫。 曹淑刚吃完午饭,正在四处遛弯,看到丈夫儿子,一阵风似的踏着细雪跑过去,木屐踩得脚下薄雪咯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