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个问题。”千惠苦恼地挠着下巴。 不只是这个问题。 陈希有自信把小朋友培养成不人讨厌的模样。“不讨厌”作为家庭关系的基础已经足够,剩下的不过是陪伴、习惯和接纳。 但ta的生活不会只有家庭关系,ta会像所有幼童那样,对世界同时充满好奇和恐惧。这不妨碍世界向ta一步步走来,并最终把ta从家庭的保护下带走。 这个世界足够安全吗? 她并不能马上给出肯定的答案。 “怎么了?你脸色有点差。”千惠奇怪地看着她。 “本科的时候我们一起借《挪威的森林》来看,我看到叁分之一就看不下去,你看完了。后来有一天,我向你抱怨它写得太无聊,你当时说的话我还记得。” “我说了什么?” “你说,刚看完不太明白它写了什么,全是琐碎的细节,用不了多久就忘了。然后某一天,莫名其妙回想起来,最深的感想是,‘为什么我的青春充满了死亡’。” “妈呀,以前的我好文青。”千惠双手捧脸,“不过你怎么回事,想这个干嘛?” “我有这种动荡的感觉……”不如说这种感觉从未消失,只是近来逐渐增强。她以一种自己也不太明白的语调说:“好像一个时代在离我远去,而我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是好是坏。” 不是什么具体的危险的对象,而是更巨大且模糊的威胁感。在这样仿佛环境马上会碎裂的情况下,制造一个新生命,真的合适吗? 千惠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拿过一块曲奇掰成两半,比了比,把更大的那一半扔进口中,“我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不是很能理解你的感受。而且,当你说不知道是好是坏的,其实就是在说‘前景不妙’吧?直接一点,你不用对我委婉。” 陈希苦笑。 她确实在顾虑千惠怀孕这件事。激素的变化让她的大脑也和从前不同,她有些吃不准到底该说到什么程度,下意识就想藏起尖锐或负面的内容。 千惠拿起下一块曲奇,那是只一角鲸。她用小小的尖角点了点陈希,“我知道你这一年不太顺利,所以希望你谈恋爱来转移一下注意力,注意一些更细小实在的事情。这样听起来很鸵鸟,但是有用。自从我怀孕,我的精力大部分都在这件事上。老孟是挺紧张,担心公司生意和合作伙伴。但再紧张又能怎么样?宝宝一定会出生的。她会出生、喝奶、整天睡觉、半夜哭叫,再大一点会到处乱爬、把所有拿到的东西塞进嘴里、啃自己的脚指头,总之会搞得我和老孟不停发疯……这是将来几年内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也是我能完成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就让该负责的人去负责吧,我哪管得了那么多。” 陈希忍不住笑了起来。 千惠无所谓地耸耸肩,“就算外星人入侵,也会有人想烤曲奇吧。” 小小的,于大局无关,却可以让人开心的曲奇。 大概世上的快乐可以分为两种,得知法西斯投降、世界即将和平的快乐,以及主妇把糕点从烤箱中取出、发现酥皮比预想更漂亮的快乐。 “你说的对。”陈希点着头思索。 在没有第一种的情况下,千惠选择了第二种快乐,她希望自己也能够从第二种中找到坚实的存在感,真正生存和生活的感觉。 “别管对不对。我问你,小陈同学,你怎么没联系我哥发小?” 陈希的笑容僵住了。干,她八百年前就忘了…… “我就知道。”千惠瞪她,“你和你室友继续谈着没问题,backup我也给你准备好了。万一有事,记得用啊。” 在千惠异常威严的严母气场中,陈希缩起身子,“哦”了一声。 又聊了半个多小时,千惠准备出发,林月也按时到了。 陈希做了介绍,他们客客气气地握手寒暄。两人都从未如此像一个成年人。陈希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她和林月一起把千惠送上出租车,看着出租车离去。 她提议去海边散个步再回家,好散一散离别的情绪,谁知手机一响,千惠的消息已经杀了过来。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