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圣莲坛的人后怕互望,没能及时喊出那些蛊惑士卒的话。 看着那边躺了一地的圣莲坛教众吧,原本以为跟随罗教主搞这劳什子的祭天是一项美差,没被挑中的人还有些懊恼,结果一转眼就成了牺牲品,傻子都能看出这是个抓妖魔的陷阱。 但一转眼他们就定心了,这是命格贵重的人必须经历的劫数,送死这种事,压根轮不到自己。 就连一个受伤躺在地上的圣女都停止了挣扎,她强忍着痛苦爬到旁边,准备慢慢拔出扎入身上的暗器。被打成筛子的滋味当然不好受,可是只要她活下来,被妖魔袭击过的事能给她的身份镀一层金。 其他活下来的人也反应过来,拼命向四周爬去,脸上还要挤出笑,冲着别人笑,仿佛看见妖魔现身多么欣慰,为星君效力死了也值得。 “……” 墨鲤盯着这一切,心缓缓下沉。 虽然意识到宿笠中了陷阱,但是在逆军士卒跟圣莲坛教众仓皇奔逃时,墨鲤并没有感觉到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手,自己跟孟戚曾数次猜测的敌人就在眼前! 针对杀手的陷阱、震慑愚众的姿态,甚至是那个听似荒谬真正发生时却让人心甘情愿忍着疼痛、不计较差点丢命也要努力维持的虚假谎言…… 如果说裘思玩弄人心的手段隐晦而高明,天授王就是用粗暴直接的利益来降服手下。 然而前者给出的诱饵利益还是实打实的好处,哪怕最后被坑掉了身家性命,至少能咬到肉,肉带来的美妙滋味也没有虚假。后者却是在空手套白狼,为那份虚无的利益拼个死去活来的人都将血本无归。 这绝不是真正驾驭属下、掌控势力的长久之道。 墨鲤从未这么清楚地明悟孟戚说“天授王需要以最快速度击溃荆州,收编荆州势力”的意思。 裘思死前准备把江南送给天授王糟蹋,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不看好天授王能在江南站稳脚跟,因为这群乌合之众不可长久,蝗虫因天时地利而聚,铺天盖地无可匹敌,然而寒风一起就会分崩离析,销声匿迹。 这个弱点,天授王本人会不知道? 他想怎样完成蜕变? 拿下荆州只是第一步,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甩脱劫掠江南,勾结邪教的糟糕名声? 所谓不问出身,只有打趴各方势力才能做到,饶是如此,也多得是人不乐意给这等匪类卖命。愚众可欺,天授王想再进一步,就没那么容易了。 墨鲤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答案,关系到天授王的真正身份。 墨鲤竭力克制着,尽管他看到浑身受伤的宿笠身陷苦战,看到戴着面具的天授王现身,可是在确定没有另外一重陷阱前,他轻举妄动的结果就是彻底落入对方的算计。 当墨鲤的目光第三次掠过神情各异的逆军将领时,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郑涂呢? 霹雳堂长老恰好在这时挑起了郑涂的毛病,傲慢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郑将军怎地不见踪影?” 天授王冷冷瞥向左侧,站在那边的郑涂所部顿时暗中咒骂不已,恨不得抽雷老头一个耳光。 “我们将军入夜前就在城外驻守了。”郑涂的亲兵垂头解释道,“不止郑将军,还有另外几位神武将军,祭天之礼重要,出了要抓妖魔,还得戒备荆州军跟江湖刺客。” ——别人确实在巡逻驻守,郑涂却在揣测城墙上的刀痕,从昨天开始。 还看得十分入迷,这是许多人包括墨鲤亲眼所见。 墨鲤迟迟不敢动手,也有戒备郑涂的缘故。 墨鲤屏息凝声,寻找四周可能藏人的地方,原本简单的事,却因为聚集的人群干扰了墨鲤的判断,那边宿笠快要支撑不住了。 爆炸击溃了宿笠的护体真气,让他无法震开暗器。 此刻宿笠遍体鳞伤,哪怕他反应及时,没有一枚暗器打在要害,但四肢的无数细碎伤口在他奋力跟罗教主拼斗时,真气激荡无法愈合,流血不止。 远观便似翻滚的妖魔血影。 “不对。” 墨鲤猛地醒悟。 郑涂没有藏身在侧,郑涂不可能比宿笠更像杀手,能让龙脉都无法察觉。 这是个莫须有的陷阱,再拖下去,就真的有了。 ——霹雳堂跟逆军会形成重重包围。 墨鲤抽刀而出,毫无保留地释放的气劲瞬间使平地刮起狂风。 众人不受控制地被风牵引、拖扯,惊慌大叫, 他们只是被余势波及,而天授王正面看到了这恐怖的一击。 眼前景象扭曲变形,篝火随之卷入,气流剧烈汇拢。 由两柄刀锋驾驭,形成两股迥异的气团,旋转碰撞。 阴阳互生,一如烈阳,一如渊薮。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