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有私心,不以为怪。 私心的危害不在大小,在于底线。 要旁人付出莫大的代价去满足自己的私心,哪怕仅是一份小小的私心,也会造成可怖的后果。 孟戚微微阖眼,诸多情绪统统堵住心口,几乎透不过气。 燕岑说,那些人下毒之后没有趁乱去开城门,城墙是在军中大乱之时被霹雳堂轰开的。 背叛的人本就是为了私欲,当然不会去送死,怕是根本没想过去开城门,只要在天授王大军攻城之前跑了就行,悬川关前后都有城门,趁乱收一点值钱的物件,到时候混在人堆里从后面一走了之。 不是献城,也不打算留下,当然不怕屠城。 他们老家更是穷困,不比天授王来的益州好到哪里去,谁都知道悬川关一破逆军就可进入中原劫掠,不会留在这附近,自然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更重要的是,这会儿的悬川关将士以北疆来的宁家军为主,可不是他们的子弟乡亲,下起毒来更不会手软。 倘若悬川关不是要塞而是城池,城中有许多百姓还是阖族诸亲一家老小住着,百姓没被将士视为“自己人”,齐帝没有打压过宁家军、坐天下的是楚朝而不是只占一半江山的齐朝、天授王跟圣莲坛没那么恶名昭著等等……这些事只要有其中一条,背叛都很难发生。 然而事实不是,回过头看,才能发现诸多巧合凑到了一起,发生得这般突兀惨烈。 火灭了,僧人们捡了遗骨,装入一口小坛子。 其余灰烬骨骸,就一边念诵佛经一边随手撒下断崖,任风吹走。 宝相寺是不供奉舍利子的,也不建金身佛塔。 这坛里不止有元智大师的遗骨,还有他们事后去废墟中寻回的一些师伯师叔同门的骸骨,有多少人出来,就想一个不少地带回去,最后葬在寺庙的山林里。 孟戚看到的遍地尸骸,已经是他们尽力安葬的后果了。 包括燕岑在内,大部分人的余毒还没有彻底排尽,无法干重体力活。 加上元智大师情况垂危,不能轻易挪动,于是这么多天他们都藏在石洞之中。 这处复杂的地下溶洞,有一条直通悬川关内的暗道,也是宁家秘密备下的后手,防止有一日不测,城被攻破,关内残军还能有个躲藏的地方。石洞里又有活水,只需备油布跟易储藏的食物即可。 要不是永宸帝登基,宁老将军手头宽裕了一些,还找不到多余的肉干粮食放进来。 可供残军吃喝三日的食物,现在只养这么十几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燕岑还时不时去废墟里搜寻物资,找些能用的东西回来,譬如锅碗瓢勺,以及一切没被火烧毁的杂物。 “孟国师若再迟数日来,吾等或许就要离去了。” 宝相寺的僧人合掌说。 “诸位大师去何处?” “探听天授王大军的动向,或许转回雍州。” 为首的僧人看了燕岑,目中显出几分担忧。 孟戚伸指一按燕岑手腕命门,不懂岐黄只能分辨内力流向,他沉吟道:“元智大师灌输给他的那口真气太过精纯,好在他武功底子好,封了要穴,三日不动用内力,使内息循环几个大周天就成了。” “阿弥陀佛。”僧人们纷纷松了口气。 为首的僧人更是苦笑道:“吾等实力不济,还不如燕师弟,便是想帮也帮不上。” 孟戚摇摇头,他根本什么忙都没能帮上。 元智大师还是圆寂了,霹雳堂也不是用了新□□。 ——除了明白悬川关如何城破,此行几乎一无所获。 “孟国师从何处来?那逆军去了荆州还是雍州?” “是荆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僧人们闻言纷纷露出悲苦之色,有性子冲动的立刻道,“还回什么雍州,不若去江南。”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