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盛夏,除去老者跟文士,人人都穿着单衣短褂。毕竟慈汇堂“认识”的墨鲤是位老先生,现在墨鲤变成三十来岁的模样,再穿上这么一身衣裳,瞧着可不就是穷病书生? 可墨鲤还没靠近呢,怎么这些人像是看到瘟疫似的。 墨鲤有些纳闷,停步抬头张望,虚掩口鼻装咳嗽。 “喂,药铺在前面那条街左转。” 茶水婆子竟又喊了一声。 旁边点心铺子的伙计笑道:“茶婆怎地忽然发了善心,跟个痨病鬼多话?” 婆子朝他挥了一扫帚,没好气地说:“外头还乱着,他一个病着的穷酸书生跑出来,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不是无家可归,就是急着找大夫救命。但凡还能熬得住,家里有余粮的,谁往坊外跑啊!” 昨夜先是丧钟,紧跟着王宫起火,连普通百姓都知道局势乱了。 谁不怕死呢? 墨鲤愣住,他没想到是病患这时出现在街上本就不寻常,普通百姓又不懂分辨病情轻重,装也白装。 墨大夫怀着复杂的心绪继续往前走,既然装了,索性就装到底。 结果走了没几步,竟遇到了刚才喊着前辈跟进巷子的江湖人。 那人东张西望地从墨鲤身边走过,突然一个顿步,疑惑地缓缓转身。 “前辈?” “……” 墨鲤手指微僵,他已经借着咳嗽掩住了半张脸,不管是外表还是行路步态都跟刚才截然不同,更不相信自己装病能装得不像,所以对方是怎么一个照面就看出来的? 难不成在诈他?因为觉得病患这时候出门很奇怪? 墨鲤继续咳了两声,那人无奈道:“前辈,在下奉命在城里寻觅前辈与……” 可能是不确定墨鲤的身份,出于谨慎还是没说出孟戚的名字,只是拱手道:“宁泰、乃至整个江南的武林高手,在下敢说没有不熟悉的,前辈武功出神入化,奔马扬尘近在咫尺,尤可无声无息地隔了去,正合在下所寻之人特征,一时情急追上来,还望前辈恕罪。” 礼数可谓周到,但墨鲤还是没想通哪里露了破绽。 改头换面,连衣服都换了,怎么—— 墨鲤目光忽地停在了自己的鞋履上。 “……前辈易容之法令人叹服,怕是寻遍江湖也没有第二人有这样的本事,若非匆促间前辈找不到第二双鞋能更换,在下就要被骗过去了。” 墨鲤面无表情,缓缓放下虚掩口鼻的右手。 ——不,这易容术一点也不神奇,在乔装改扮这条路上,他可能还要学很久。 “果然是墨大夫,失礼,借一步说话。” 那人显然看过墨鲤的画像,反正墨鲤现在是三十多岁的文士模样,差不离就成了。 > ;“在下姓单,在江湖上有个绰号,叫做撼山虎。” “……” 墨鲤再一次正视起眼前这江湖人打扮的汉子,木然道:“那震山虎……” “我小师弟。” “出山虎袁亭?” “是我师兄。” “鲍掌柜?” “正是在下的师父,此番前来宁泰城,乃是奉了师命。”撼山虎晃晃脑袋,有些难以理解地说,“师父忽然叫我们不可掺和宁王承嗣之事,又让我们联络四方,支持秋阁主,说风行阁将有一场大变。您跟孟国师初至宁泰,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消息来源,怕是无处落脚,师父特意叮嘱我来街上相寻。” 墨鲤不由得推谢道:“鲍掌柜太客气了,吾与孟兄自有打算……” 一声急促的响箭破空飞来。 撼山虎神情剧变,飞身躲避。 结果人在半空,生生被墨鲤一手拉到了旁边,像是拖拽着什么货物一般,眨眼间两人身影就到了十步开外。 撼山虎稀里糊涂地落了地,待脚踩稳之后,拿眼一看,方才发现响箭只是扰人耳目的幌子,十几枚蓝汪汪的飞针正钉在他原本闪避方向的墙壁上,霎时间出了一身冷汗。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撼山虎慌忙躬身行礼。 他惊怒归惊怒,人却十分机敏,当着那些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黑衣人的面儿,就绝口不提墨鲤的姓氏了。 墨鲤没有答话,因为又有几十根利箭飞来。 劲风带起衣袂袍角,墨鲤挥袖一拂,柔力使得利箭纷纷坠地。 忽而他瞳孔收缩,右手一抬,将“收来”的利箭高高抛起,同时身形似游龙掠云一般急向前去。 足底第一此踩上墙壁,第二记踏上路边飘零而下的落叶,第三下换力时距离放箭的人只不过一臂之遥。 “砰——” “啊!” 弓弦崩裂,反弹出去抽伤了放箭者,他们接二连三的捂着手掌痛叫连连。 所有的事都发生在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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